“我要去再买一份,暂时失陪了,大人。”
伯爵叫住了伯纳黛特。
“等等,我派人专门准备了膳食,就当是补偿你的薄饼,我带你去餐厅好好吃一顿吧。”
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两人携手出门时,伯纳黛特有些担心道。
“这样扔着不管会不会影响明天的讨伐?”
“你还真是一个谨慎的人呐,伯纳黛特。我稍后会派人把他送回去。”
……
在子爵卧室的后阳台上,那是一个颇大的平台。夜月醉人,风儿带着渐远笛声萦绕在身边,这里随处可见橘红灯火下的夜景,穆那亚最美丽的一面尽收眼底。
“还要些烧鹅吗?”
伯纳黛特放下刀叉,拒绝了伯爵的美意。
“多谢您的款待,我已经吃饱了。”
同样是注重仪态的淑女,伯爵却没有怎么进食,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小口喝茶的老师。而伯纳黛特也因此将手中的茶杯托盘悉数轻轻放在桌上,擦了擦嘴。
两人只是坐着对视,不一会儿伯爵就笑了。
“你呀你,只有咱们两个人还摆着架子吗?小心这样嫁不出去哦。”
被突如其来的调侃戳到痛处。
“大……小姐,别提那个,算我求您。只是……只是……”
磕磕绊绊说不出来的伯纳黛特,看着克莲奈丽如同湖水般闪动着波光的眼眸,不禁有些挪不走眼睛了。
那一头茶色的贵族卷下,是这样一个既精致又明智的少女啊。
哪怕父亲在朝中失势,家族旁落到被贬至北边边境的奥莱斯领;哪怕同学院的同学们断绝关系,备受嘲笑——她仍旧保持着最大的从容。
明明曾经是自己的学生,却根本不像自己。
伯纳黛特心想自己也曾经是魔法学院的娇子,却因为一点点歧视就跑掉,还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的天分。对比之下,简直是羞辱到家了。
但此时,伴随着微风拂面,她仍以最初的愿望问道。
“我可以分担您的忧心吗?”
克莲奈丽向她伸出手。
她没有立即作答,反而踮起脚向从者展示着自己脚下的鞋——那是特意为今晚准备的一双舞鞋。
“比起那个,先与我共舞一段如何?”
伯纳黛特还在发愣,已经被伯爵握住手离开餐桌。
没有音乐自己会显得很笨拙。
可还来不及回忆就跟随着起步。
“想象着入学典礼上的圆舞曲。对,是这样的,没错继续……”
伯纳黛特被伯爵小姐的活泼逐渐带动起来。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
即便是一点也不会的菜鸟,也在欢声笑语中迷醉消融。贵族的青年男女们总是能够找到共同话题。一曲接着一曲,舞步从不停歇。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忽然,伯爵放慢了脚步。
伯纳黛特还以为这是什么前奏要求。
但是克莲奈丽缓缓停了下来。
“不,我还不能歇,这件事总会有没考虑周全的地方。”
“克莲奈丽小姐……”
原来伯爵仍然在思考着计划。
尽管这个计划已经被修改了十遍以上,但对于肩负复兴家族使命的克莲奈丽来说,未免太沉重了一些。
“你知道吗,伯纳黛特。”
她露出勉强的笑,令人心疼。
“我希望在墓碑的铭文上写着这样一行字:‘崛起始于克莲奈丽·吕奇思·古斯特’。”
墓碑的碑刻吗?
或许是因为形单影只的缘故吧,从未想过这个呢。
“您会做到的,大人。至少我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您的身侧。”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混账猎手坏了一锅粥,弄得伯爵有些烦心。
总之伯纳黛特准备再找机会替伯爵大人好好教训他一顿。
“谢谢你,伯纳黛特。我知道这的确是在冒险,但我们父女没有别的选择了,作为家族直系最后的两人,皇帝陛下那份金色名单上有我们的名字。”
有幸名列皇帝金色名单的诸位,正在或早或晚地直面死神。
登基不旧的那个男人,是古斯特家永久的噩梦。虽然家族来到奥莱斯,暂时远离帝都,但没人怀疑他的复仇之心迟早会蔓延到这里。
伯纳黛特忍住抱上去的冲动。
“我会守护好您的,赌上伯纳黛特·卡菲亚迪·隆巴格的名字,请相信我。”
这如同少年般的誓词令伯爵小姐嗤笑出来。
“你又不是我的骑士大人。到底是个会嫁人的赔钱货,我才不稀罕你哩。”
嫁人这两个字犯了禁忌。
不过只要是从伯爵口中说过的,就不算是违禁品。
伯纳黛特看着伯爵偶尔任性的模样,也难得笑了笑。
“第一步依靠金贝莱换得的硬实力,应该不是问题。”
她姑且有着趋近于秘银级强者的自信,就算是那个先前给她不小压力的巨狼。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准备,她也有了不只是消力药剂一种额外手段。
再加上一队精英骑士和若干仆从部队,面对较强的军团级魔兽,至少将它围困在内耗到筋疲力竭都没有问题。
循着她的话,伯爵询问道。
“你看今天来的两个人,实力怎么样?”
非要说的话,比自己还是差了点。
而抛下这份自傲,以克莲奈丽的臂膀和智囊身份来说,此刻她冷静地分析道。
“那个大个子,从他的出手还有身材来看,作为肉搏型的战士,应该有着至少高阶中级的实力,坐镇指挥的能力应该也不错;而那个混蛋猎手……刚才短暂的交手他实际上还藏了几手。如果我没有事先准备的话,搞不好会在他的偷袭下丧生。”
伯爵有她自身的洞察力。
硬要说的话,自幼接受大贵族教育的她,也有着黑铁级骑士的剑术水平,还有她教导下的白银级魔法师层次。
“这样的人,足足有十二个。目前来此的先锋只有两人。加上你的话,从三个方向夹击的确应该不成问题。再加上精心准备的消力药水……”
伯纳黛特出言打断了伯爵的计算。
“有一个人我认为也应当算作战力计算入内。”
她想起了下午那个在杂货店碰面的男人。
虽然想在她面前展露出博学的一面,却压根没搞懂药剂的真意。
“佣兵奥查。”
“那个斩杀火颅的佣兵?是他主动参加的吗?”
伯纳黛特摇头道。
“我今天在购买药剂材料的时候,遇见了他。看样子他也在为明天的讨伐战做准备,只不过应该是受到了别家的委托。”
这话聪明的克莲奈丽自然领悟得到。
“是格朗那老头子雇佣的吗?会不会是来捣乱的?”
在作战过程中捣乱?
虽然只是有此一说,但伯纳黛特还是惊讶到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这一点。
如果是那个狡诈的老狐狸,的确有可能为了利益作出这等事。
光顾着看那个奥查滑稽的带盔形象,根本没注意到胡乱购买材料的这一层。
“是我失算了,不过我会负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
正待伯爵小姐点头认可,一个仆人跌跌撞撞闯进来。
“——实在抱歉!非常抱歉!但是还是请您救救她吧。”
这么说话的是宅邸的女仆长。
她六神无主地哭喊着,一见伯纳黛特就跪倒她面前。
先是恳求她本人,再求助伯爵。
“你先去看看吧。”
得到伯爵的首肯,女仆长几乎要哭了出来。
伯纳黛特跟在她后面,一路上快步行走着,来到了一个小房间。
除了空间有些逼仄外,被主人收拾得很整洁。而在那张床上,躺着一个小女仆。
“您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呜呜……”
伯纳黛特并不是正经的医生,但偶尔会为仆人们开一些日常用药,因此成了此时双眸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女仆最后的救命稻草。
“看样子是中了毒。你们让她看过医生了吗?”
女仆长露出难色,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位医生只给太太和夫人们看病,我们这些下人根本请不动,况且他住得又远。”
伯纳黛特只是一边听一边观察着病人的口鼻。
“她吃过什么东西,或者碰过什么东西吗?”
“不清楚……”
咒术师继续检查女仆的手指,想找到被带毒植物刺到的痕迹,直到女仆长终于想起来什么——
“喔!她好像摸过一把剑……”
……
让女仆长记下止痛和抵抗晕眩的药剂配方之后,伯纳黛特自觉没有别的办法便回到了走廊。伯爵的房门已经锁上,她便回到自己寝室。
据说是触碰到佣兵奥查的剑,所以才会中毒成那个样子。
佣兵奥查,他购置的材料,带毒的剑……
为什么放任这样危险的家伙进入讨伐队?
说不是格朗家族族长另有所图都不会有人相信。
伯纳黛特感到了一层阴影笼罩在明天的讨伐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