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灼热.
火焰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在我赤裸的皮肤上,贪婪地蚕食着我身上的每一寸.
到处都是火焰,从天到地,从那无限黑暗之中,疯狂涌出,就像是被压抑许久的恶魔,迫不及待开始报复这个世界一样.
空气也变得浑浊滚烫起来,一切都只有毁灭的迹象.
养父所写的论文,跃落在地上,高温所带来的热风掀起它泛黄的纸张,就像有人在翻书一样.昏暗的火光使人得以看清上面仍然很清晰的文字.
——正义与邪恶,最终必然发生一场大战,双方两败俱伤,世界将在熊熊焚烧的大火中,崩坏,毁灭,陷入无限的黑暗中.
这是我唯一看清的一段话,然后这本论文,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扑进升腾的火焰之中,华丽的燃烧起来,化为无数燃着火苗的碎纸片飞上半空中,彻底地消失掉.
毁灭…
“这是世界的终局——就像人注定会死一样一样,在劫难逃.”在无尽的大火之中,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对我说道.
“你是…”
“我是你的母亲——Afridgar.”
“母亲…”我突然感到已经连同身体,将要一同死掉的心,突然又像是被人注入了力量一样,开始微弱的跳动起来.我在火中,狂乱地呼吸着,双手挣扎着,想要逃出毁灭的命运之中,火星从我身上崩溅,我的脚绊在烧焦的树干上,扑倒在了灼热的大地上——可是,为什么无论被火灼烧,还是摔倒,都完全感觉不到痛楚.
“Kanja?”那不知正在何处注视着我的人,见到我摔倒,不禁下意识地要询问我的痛苦,但却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母亲…又陌生又熟悉的词绘,我完全记不起我的母亲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然而,那种像是血缘间必有的感觉,却让我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又变得温暖起来.
我用双手捏着像是火一样灼热的沙土,哭泣着向着声音的主人求救:“妈妈…救救我吧…我如果就这么死了…就再也不能见到Mahesh了…我不想…”
求人本来会是一件觉得很羞耻的事情,但我现在却一点儿这样的感觉都没有,就连哭泣,也是完全放开自我的哭述——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子女对父母时,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吧?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带着歉意的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妈妈!”像是担心会被抛弃一样,我泪不成声地抬起头来寻找那个让我来到世界上的人,但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你的世界之中——连我也没办法造成过多的影响.对不起,Kanja…”母亲叹息着,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我…我该怎么办…”我抱着脸,不知所措地大哭着,希望能有人伸出手来救我.
“这个世界诞生于你的梦,如果你死了,那世界也就自此终结了.但是,换句话说,你的梦,由你做主.”
“什么意思?”
“相信你自己,挣脱死亡的束缚吧——Kanja!现在能救你的,也只有你自己了!Kanja,站起来啊!”母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激动起来.
“什么…”我的疑问未等完全出口,四周的火海却突兀的消失了,一切都化为了一片无际的黑暗,我甚至没办法看清我的手,亦无法感觉到任何事情——因为是灵魂状态吗?
母亲…你在什么地方?你是谁?为什么——不肯现身来见我…
是有苦衷吗?还是无法现身?
我想知道啊!我想知道!
在无止境的黑暗中,我悲伤的吼叫着,抽泣着——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Mahesh…
记忆中的画面,被片段性的投到了屏幕一样的黑暗之中,清晰的展现在我面前,像刀刃一样刺痛我的心.
在那微风拂过的绿草地之上,Mahesh拄着巨大的重剑,站在一处有所隆起的小土丘上,若有所思的眺望着远方,像冰一样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的盔甲表面,反出一种更加冰冷的光.
在不远处,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我,像是做了什么好事一样,手舞足蹈的炫耀着自己的伟大事绩.而一边,一个用金光长布遮住全身的女人,轻轻伸出她白皙的手,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
那个快乐的时候…大家一起像是搞发明的小孩子一样,对着还没完全诞生的新世界指指点点的,虽然有时会犯错,有时会因此觉得很辛苦,但还是很开心.
我…Mahesh…Afridger…
脆弱,孤独,迷茫,伤心,自卑…这些东西永远都填满于我们的内心之中,因为我们是弃世者,是懦弱的愚者,是内心像鸡壳一样不堪一击的人…唯有这样共同走下去,才能维持内心的最后一丝希望,而不是走向自我毁灭.
这就是我们——“神”.
无论如何,要我这样就死在这个地方…眼睁睁地看着Mahesh被恶魔带走…我…我…
我有那样的勇气抵抗死亡吗?
“为什么…要来到这审判之地——迷茫的神?”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让我清醒过来.
此刻,我才发现自己赤祼着身体,无力地坐在一片土黄色的石板地上,就像是堕落凡尘的天使一样——然而我却完全感受不到石板的凉。
果然…死人是不会有感觉的.
我不自觉地在心中自嘲了一句.
“连神亦难逃审判呢…不过,为什么呢?纯洁而博爱的神.”声音的主人自顾自的说着,像深层泥土一样乌黑的大手,将一颗暗红色的,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轻轻放在一个黄金的天秤一端之上,“为什么,你却罪孽深重呢?”
在我的注视之下,心脏压着天秤,重重沉了下去,另一端高高翘起的秤盘之上,放置着一根,灰黑色的,却一尘不染的羽毛.
“我…不知道…”我喃语道.
刻满各式象形文字的石板环着这中心地带,一块接着一块竖立着,将这里包围起来.
身材高大的男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架黄金天秤,然而,与那健壮的身体违和,是他的头——一个表情永远保持着冷静状态的胡狼头.
“不想要死吧.”他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竟然以肯定的态度说了这句话,就像是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一样.
“是…我不能死…我要去救Mahesh——她是我的恋人.”
“当然知道,我全然知道.我的名字是A Nubies——是从您的内心中分化而出的,精神世界的保护者.”
“A Nubies?那不是死神吗?”
“没错——其实做为世界创建的核心,精神世界即是冥界.创造的原点,也是毁灭的重归点——即使Vritra占领了这里,然而这亡者之殿仍没有失守.我一直在这里等待您.”
“创造的原点即是毁灭的重归点…完全不懂…”
“就像是印度神话中的转世一样,这是种轮回——然而人类未所见证的此世界,却远比他们想像的,更加难以预测,轮回之轮也更加庞大,即使是Afridger那样的大神,也是无法推测命运的变化.”
“这代表,我还有希望是吗?”听到这里,我不禁急切地问道.
“希望,绝望——谁看得到结局呢?”A Nubies玄之又玄的说着,一把拿起放在天秤一端上的心脏,天秤一下子就恢复平衡.
“绝望?”我不解地问.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似答非答的迈步走下石桥阶,恭敬的捧着那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然后单膝跪下,举手将心脏送到我的面前.
略略犹豫后,我伸手接过那颗已经有些发凉的心脏.在我接过的一瞬,它突然又开始渐渐升温了,并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微弱的跳动起来.
我抬起头,看着A Nubies的眼睛,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什么,只是用眼睛向我示意了一下.
露西…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一直只是被保护的我…也想要保护你啊!
我将心脏轻轻贴在胸膛前苍白的像是死人一样的皮肤上,微微一用力,心脏竟像是幽灵之物一样,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一点点儿被塞进了我的胸腔之中.
A Nubies站立而起,后退了两步,用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仰头看着天,如同祭司一样说道:“万物之主,世界之源——Kanja啊!在坚定中,迎来重生吧!金字塔的倒影倾斜!倒吊人微笑看着拉渐渐落下!胡狼啃食死亡!升起吧,太阳!”
没心情吐槽这段中二病气息的话,我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胸口,血红色的光绽放于此处,渐渐的转变成了绿色的光.
身周的一切,又突然全部消失,只留下一片黑暗——然而,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我却听见自己那正渐渐变得正常起来的心跳声.
露西…
刚刚睁开眼,我的双眼还无法适应光,看什么都是一片白糊糊的亮光,过了一会儿,我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鲜血蔓延在地上,早已经干涸起来,在交手中,被打碎的的箱子碎片,和散落在地上的枪支零件与毒品袋,唯一的光源,是那个挂在头顶上的电灯——没错,这里是之前我们登上的那艘船…
我用手扶着箱子,从血腥一片的帆布上爬起来,身上没一点儿不适.我偷偷掀起领口,发现胸口处的伤,居然完全不见了.
那个时候,明明被Vritra开枪击中胸口来着…难道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复活这种违背常规的事情吗?
“Kanja,差不多该醒过来了吧?”就在这时,Vritra的声音突然又在我耳边传来,我下意识警戒的抬头张望着,但并没有看到她,只是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诺基亚手机被放在一个漆成绿色的箱子上.
这家伙想告诉我什么?
确定应该没有事情后,我站起来,走到那个箱子前,看见这个手机被设置了播放录音功能,已经被擅长计算的Vritra设好在我刚刚醒来不久时,自动播放一段时间并不长的录音.
“虽然一枪命中胸口——对于绝大部分没穿任何防具的人来说,下场都是死路一条.不过Kanja的话,如果不想死,就一定还能活下来.”
这个家伙…什么都算到了,难道她能预测人的命运不成?
虽然脑中想着吐槽,但考虑到这段录音可能是我找到Vritra的重要线索,我不得不专心起来,安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就不吊你胃口了——你现在一定想见Mahesh想得心急如焚吧!那么,就向西边走,能见到一个漆成黑色的箱子上,放着一张地图,我已经标记了地点.你会来找我对吧?哈哈哈!”
我没耐心再继续听下去,连忙三步并两步的跑到那个黑得像铁一样的箱子处,果然看见一张精制的地图就放在那上面.地图似乎是印度南部的一片区域,有人用红色的记号笔,在距离Mumbai(孟买)很遥远的印度洋上,将一个很难显眼的小孤岛圈了起来.由于地图的比例比较大,可以隐约看见岛的名字是Yama lsland.
露西,一定就在这里!
在鲜见人烟的荒漠之上,一辆看起来像是战前时代的列车一样的,已经近乎被淘汰的旧式列车上,挂满了人.这些人有农民有工人,什么样的身份都有,来自各地,他们为各自的原因而坐上这辆列车.
印度的列车超载一向是众所周知的.此刻,我所乘的这辆列车,更是满得不能再满,不但车顶站满人,车外有一排一排的人挂在车侧面,连车头上都坐满人——以至于我都怀疑司机能不能看清前面的路了.
我站在列车顶端上,一边在夹杂着土腥味的狂风中呼吸,一边在人挤人之中,掏出Vritra扔下的那个诺基亚手机,利用手机自带的GPS地图,查看我当前的位置.
还很遥远呢.要到那个叫作Yama的小岛,我必须要再经过几天的路程,先到达交通相对而言,会比较好一些的孟买,然后再从孟买乘船前往那个小岛——真是让人抓急啊!
虽说如此,却也是没办法的.大概晚上七点左右,列车会到达孟买,我先找一家旅馆住下,作为女孩子,已经有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已经变得粘乎乎起来,大概会有很难闻的味道了.今晚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呢.
列车的鸣笛声在扬起的沙尘中呼啸着,就像是战争的号角一样.
大约晚上八点多,我终于在孟买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旅馆,已经疲惫不堪的我,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浴室里.
热水冲刷掉我身上的尘土与汗水,也让我略微觉得有些放松了起来.
但是好奇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是饿了吗?但明明刚刚还吃过饭,印度的素食主义者很多,所以搞一顿没有荤腥的饭菜并没有什么难度——虽然我现在也快没有心情吃什么就是了,不过为了保持体力,还是勉强填饱了肚子.
真的要说的话…很久没有一个人洗澡了…
虽然只有几个月而已,不过和露西一起洗澡的那种快乐感…不,和露西一起做的事情,每一件都让我觉得快乐和充实.
热水淋在地砖上,“哗哗”的响着,热气从地面升腾而起,像雾一样遮住了我有些发红的双脚.
不能让Vritra带走露西…永远和露西分开,那种事情,我接受不了!
我用双手从脸颊推上去,直到触到自己湿淋淋粘在脸上的头发为止,热水从我的指缝间流出,滴在地砖上.
Mahesh…我的心里,已经被你填得满满的了…等着我.
话说回来,那个岛居然叫Yama…是以当年我们三人创造世界之后,观察过程中,发现的世界上第一个死者Yama的名字命名的…真是不吉利的名字呢.但那些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Vritra没骗我.
“明早六点起床,然后去最早开门的商店购置一些物资.再然后去岸边租一艘快艇,以最快速度赶往Yama岛.”
我设置好了闹钟,然后将它放在了木制的床头上,我粉色的发绳扔在它旁边.
“早点睡吧!明天要打起精神来呢!”我伸了个懒腰,穿着白色的浴衣,自然随意地倒在大床上.
虽然…完全睡不着呢.
我拉灭了台灯,在床上翻了个身,明明想马上沉入梦乡之中的,但双眼却不听话的盯着家具上漆着的卐符号.
之前这样行动,去找Vritra时,心里却只有恐惧,不停的想打退堂鼓.可是现在,我明明只有一个人,为什么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呢?
不清楚…不明白…
印度洋位于非洲东部,阿拉伯半岛南部,印度西部,南部可到达南极洲,是世界四大洋之一.古时也被希腊人称为厄里特里亚海.
由于海洋气候,这里的气候倒是非常宜人,像马尔代夫这种在印度洋上的岛国,更是成为了旅游胜地——虽然论起旅游行业,日本也是这方面的大头就是了.
简单接受了快艇的操作教学之后,只能凭着蹩脚的英语,勉强跟本地一些会英语的居民交流了一下关于这些事的注意事项后,我就开着船驶向Yama岛所在的方向.
在气候宜人的海上航行,的确是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没错,还可以借机欣赏风景,看看海鸟什么的.
但是我却一点这种闲情雅致都没有.只要有点风吹草动,我就会立刻紧张的四处张望,每每有船支经过,我都要打量上半天——实在不是我敏感,实在是因为多次吃Vritra的亏,让我不得不紧张起来,万分小心.
大概到了中午时分,我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咕咕的叫起来,像是向我抗议一样.我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从包里拿出之前买好的干粮,就着纯净水,草草地充了一下饥.
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呢?
我拿出手机,又继续查看了一下GPS地图,虽说这种装WP系统的智能手机,一直让我觉得用起来很困难,不过眼下也只能凑合一下了.
还有不少的路程呢…也对,如果不是距离陆地遥远,Vritra也不会很容易地在那个岛上驻扎吧,太近会很容易被印度军方和政府发现——虽然几年前,印度的军队和警察在孟买,被十个初出茅庐的恐怖分子打得落花流水,不禁让人怀疑就算他们发现了Vritra,能不能打得过Vritra手下的精锐部队.
现在,我已经全然记了起来,在我遗忘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那已经是非常久,久到已经不知该用什么时间单元去计算的时候.
当时,作为Afridger和Mahesh原本所生活的世界,资源将近耗尽,全世界的冲突升级.而在这种时候,作为足以让大众信服的圣人Afridger与当时世界的武力掌权者Mahesh,合力平息了世界上的动乱——信仰与武力的组合总是很有用的.
但细节上的问题,我却难以知晓,因为我根本没在那个原世界待过多久,一切都是“出生”之后,被母亲Afridger告知的.
我只知道当时原世界的统治者是一个能力平庸的国王,他还有一个女儿,即是公主.但那个国王应该已经名存实亡,因为权力完全掌控在Mahesh与Afridger的手上.
随后,原世界就在能源接近消失后,走向毁灭,而幸存下来的Mahesh与Afridger为了能找到落脚之处,于是利用原世界的能源核心所残存的能量,由Afridger混合了一部分自己的基因,创造了一个拥有创造世界能力的人,Afridger将其命名为“Kanja”——没错,这个人就是我.
然而,我现在在乎的是,那个公主,和Mahesh到底是什么关系?
虽说,那时的Mahesh是将王室成员全部控制住了,可以说是一个军事独裁者也不为过.这种情况下,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才对.
但是,为什么Vritra要那么强调有关公主那件事呢?
事实上,我记忆中也有过那样的事,母亲她…曾经告诉过我,她虽然也不知道公主与Mahesh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却亲眼看见公主因恐怖袭击丧命后,在公主的葬礼上,Mahesh故意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却在当天晚上偷偷躲在房间之中哭泣.而我,竟与那位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因为和公主外貌相像,而被爱上,真是可悲啊.”
Vritra的话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让我觉得心里不知为什么,涌上了一种奇怪的,发酸的感觉.
我在在意些什么…那不过是Vritra的谎言而已…这个家伙本来就是嘴里没几句真话的人.
我随手将手中已经喝空的纯净水瓶扔在甲板上,就操作着快艇的方向盘,继续在风平浪静的海上破浪前行,就现在的速度估计,我想我如果不眠不休的话,大概两天多就能到达目标地点了——但这中间,一定要在附近的几个岛上补给燃料.而且这两天中间,我大概最少也得休息几个小时,所以约三天多吧.
如果Vritra没发现我的话…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却听见后面有人在叫喊着什么.我回过头去,看见有一艘纯白色的快艇正急速向我驶来,快艇上坐着两个穿着黑色防弹衣,抱着枪的人.而快艇的侧面,印着一个令人十分眼熟的标志——波塞冬公司的蛇头恶心标志!
居然有人追来了!
我顾不得多想,连忙加快速度,打算甩掉他们——营救Mahesh的事,自然是越快越好,我根本不想制造多余的麻烦.
但毕竟我是第一次接触快艇,远不及那些训练有素的波塞冬士兵有经验,我不但没能甩掉他们,相反,他们与我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近了.
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
突然,几声枪响从身后传来,我清楚地感觉到其中一发子弹竟已经擦着我的脸侧飞过!
来了!
我转头望去,看见那艘快艇从我的快艇边上经过,一个士兵敏捷地跳到了我的甲板上,举起枪,打算用枪托砸晕我!他距我,近到,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香烟味的地步!
“轰!”空气被我用查克拉拧成一团,然后在高压下爆开,像是空气炮一样.那个士兵被我轰出了甲板,掉进了海里——不过因为我没有用大多查克拉,所以没造成什么伤害.
很快,那个家伙就浑身湿透的从海水里爬出来,拉着同伴的手,爬上了他们的快艇,大概是觉得我太难对付,所以他们没有继续攻击我,而且选择头也不回的开船逃跑了.
居然就这么逃开了…不过这样也好,麻烦的事情就解决了,可以安心的前往目标地点了…等等,不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些士兵因为被Vritra洗过脑,所以会誓死为Vritra而战,那现在为什么突然又逃开了呢?
是他们脱离Vritra控制了吗?不对,这不可能.
我想是我误解了,因为他们被Vritra控制了,所以理所当然将他们当成完全没有自我和智力的傀儡.如果真的这样,那他们的战斗力就不会高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好比电子游戏中的人工智能难以超越人类的智商一样.
这些家伙虽然没有自我,但却应该拥有正常的智力与战术头脑.
所以当他们发现我是不好对付的人时,并没有选择正面冲突,而是选择暂时撤离,而他们应该是要去将事情禀告给Vritra.
想到这里,我低头一扫,看见一支漆黑的步枪扔在我的脚下——那是刚刚那个士兵被我击飞时,扔在甲板上的.
深呼吸一口气儿,我弯下腰,捡起那支枪.
如果让他们就这样回去告知了Vritra的话,那么,事情一定会变得麻烦得多的.
——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大概是因为Mahesh的事情,心中太过着急了,我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这句话,而肢体也听话的将枪举起来.
现在海面上风平浪静,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不算太远,如果开火的话,一定能打中的——我理智的判断着,眼睛透过枪上的光学瞄具,用准心瞄准着那两个人的后背.
只是开枪而已…只是开枪而已…
我在心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想要变得像夜月学姐一样冷静,但是,手指放在扳机上,却完全没办法扣动下去.
因为…即使他们是坏人,可那也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就这样,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式,一直僵持到,他们彻底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为止——明明只有几分钟而已,但我为什么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我将压在喉间的那口气,如释重负的呼出去,我随意地将那支枪一扔,使它沉入了海底中.
没有关系的,反正Vritra大概早已经知道我会来了,让不让人发现都一样的.没必要徒增杀戮的.
我给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下不了手而已.
时间也不早了,快点前往附近的岛屿补给燃料吧.
只是因为外貌相同而被爱上…我在想些什么呢?
有些事情,就像是高压锅一样,越是想将它们压制下去,反而会让它们更加不可控制的从心底深处强行涌上.
其实,根本不该那么放在心上的…
如果不去想的话,其实也不会有什么,都是因为瞎想,反而事情才会多起来吧.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但心里的疑问,却一句一句不停冒出来.
为什么那孩子会爱上我?
为什么要接近我?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
可是,如果这一切是假的,怎么可能唯独对我那般温柔呢?
我的心里乱成一片,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蜜蜂,在我心中嗡嗡叫一样.我烦躁地挥手驱散着身周不存在的飞虫,望着夜空下,波光粼粼的大海,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到底,在叹息着什么呢?
已经是夜晚十二点多了,那座名叫Yama的岛就在我眼前了.
在朦胧的月光下,小岛显得非常安静美丽,如果不知道Vritra就在这座岛上的话,我大概会觉得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岛——但岛上在月光中若隐若现的哨楼,告诉我,这里一定不简单.
为了防止Vritra的人发现我,我在接近小岛时,刻意减缓了速度,使破浪声变得更加小一些.
将快艇停在沙滩边,我从快艇上跳下来,脚扎进凉凉的海水,估计脚也已经湿透了,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我小心地在沙滩上小步奔跑,留下一片脚印,每见到一块石头,就在后面躲一下,观察发现没人后才敢继续前进.
但这个小岛却显得非常平静,我本以为会有许多波塞冬的士兵在海滩上巡逻的,但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一些在沙滩上横着走过的海螃蟹.
也许又是Vritra的阴谋也不一定.就像是在那艘船上一样,会不会她又将全岛的士兵都伪装了起来?
所以,即使没看见人影,但我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小心地避着沙滩上的螃蟹,我绕开一小片茂密的丛林,拨叶跨藤之间,不时还要避开一些难搞的障碍物.这种接近热带的小岛,一年四季几乎都一个温度,所以丛林完全没有什么肃杀的景象.
然而,我在丛林中行进了这么久,却完全没有碰见什么意外的情况,我甚至都小心地检查了地面和树干,生怕Vritra会布下什么陷阱来对付我——但真的好像都没有.
不太正常啊,Vritra的话,应该布满一地地雷,树上挂满炸弹才对啊,这什么都没有布置,反而让人觉得可疑啊.
走了一段路,我看见在丛林之中,藏着一座二层楼,它的占地面积倒是不小,附近明显都被人修整过,还有一座高高的哨塔修建在附近,如果在哨塔上观察的话,大概能俯视整座岛.
但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哨塔之下,许多波塞冬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即使离得远一点儿,我也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似乎这场杀戮发生没多久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他们的尸体不怎么完整,许多都被炸得碎裂起来,血肉模糊的肢体到处都是,也有些不是被炸碎的尸体,他们的头竟被外力直接扳了下来,颈部断处的鲜血还在像河一样流淌着,非常瘆人.
是什么人干的…Vritra吗?
我捂着鼻子,走在血腥一片的修罗场中,胃中翻江倒海,不时有什么东西向上涌,使我想扶着墙呕吐.但我想到露西还在这座岛上,突然觉得心急如焚起来——露西怎么样了?
岛上的可怕场景,让我不禁更加心急起来.反正波塞冬的人都死了,我也没完全没必要继续学猫走路了.我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冲到那幢两层楼前,然后一把拉开沾满血的棕木门,倚在门上的一具尸体因此侧倒在地.
“对不起!”我对着尸体喊了一声,然后焦急地将身子挤进了屋内.
屋子内部很怪,什么都没有,又空又大一片地方,真的连什么布置都没有,比篮球场地还空旷,只有尽头,能看到一扇黑色的门.
我冲到门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于是我将头探进屋里,看见屋子里只放着一张棕色的办公桌,桌上放着Vritra使用的那支金色手枪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录音机一样的东西.而Vritra则背对着我,坐在一张办公椅上,但因为身高的问题,我只能看见她的头发披在椅背上.
奇怪…如此安静,而且怎么这里也有血腥味?
不只这些,还有一种像是什么东西在撕碎什么东西的声音.
“Vritra?你打得什么主意?”我壮着胆子,直接推开门,走到了那张桌子前,用力一拍桌子,对着Vritra大喊了一句.
但她根本没回答我.
她为什么这么沉默?
我好奇地探了一下头,然后吓得差点就叫了出来.
只见Vritra低头仰倒在办公椅上,脸上还残留着僵硬的冷笑,而她所养的那只鹰,正蹲在她的大腿上,用那只染红的喙,反复攻击着Vritra血淋淋的侧腹,似乎是在啄食着她的内脏.
这是什么情况啊?!
那只鹰抬起它的脑袋,邪气满满的眼睛诡异的转动了两下,然后它就扑着翅膀,突然向着我就飞过来.
我本能地举手去挡它,但只感到一阵风从我身边经过,然后我听见了一声碎裂的声音.当我睁开眼时,它已经不见了,我回头看见身后那扇紧关着玻璃窗上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破裂口,夹杂着血腥味的海风冷冷地吹进来,裂口处的锋利边缘上,还带着一丝新鲜的血渍,那只鹰撞碎玻璃时似乎被划伤了.
远处传来疹人的鹰叫声,像是冥界的安魂曲.我深呼吸着,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理智地思考了一下,打开了录音机——虽然,我不知道Vritra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死掉了,但是,既然放了录音机在这里,那么,录音机里一定录下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吧.
果然,过了一会儿,Vritra充满邪恶的笑声从录音机里传来:“哈哈哈哈哈哈!有来到这吗?Kanja!现在我已经死了,所以你不要妄想从我口中得到关于Mahesh的消息了!”
疯子!
我捂着嘴,一边忍着呕吐的欲望,一边在心中咒骂着.
“开个玩笑了,Mahesh其实就在楼上——不过你先不要急.”
又要说些什么啊?我悬涯勒马一样停住要寻找上楼之路的脚步,静静等她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不知道Vritra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因为Mahesh是神,要杀死她真的是非常难呢,比减慢Iphone手机的更新速度还难.所以我特别研发了一个可以杀死神的仪器呢!”
杀死神的仪器!?
“本来我是打算晚些再用这个仪器的,因为它还不稳定呢——不过…就在两天前,我的两个手下带回了你已经开始行动的消息——真是让人觉得意外呢.因为我记忆中的Kanja,做什么事情都是犹犹豫豫的,结果你却提前跑来了.为了让你能亲眼看见Mahesh的死去,我也不得不提前开启仪器了.”
什么?原本并不知道我会这么快来?!
“如果仔细算,应该是今天晚上…啊,不对,是明天早上0:20.加油吧!”
0:20…我抬起手,看见电子表上的时间已经是0:17:16了…
也就是说,我只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了,要不然露西就会死掉!
虽然考虑到了Vritra可能在说谎的可能,但我并不排除是真的可能.
虽然我不知道当初Vritra为什么在击败我们这些神之后,并没有杀掉我们,而是将我们放逐到人间.
现在想想的话,会不会是因为她当时没办法杀死我们,所以只能选择暂时将我们放逐掉.而现在找到了杀掉我们的方法,所以才开始在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后,终于开始骚扰我们了.
那Afridger呢?该不会已经被杀掉了吧?
不管怎么说,要先救出Mahesh!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焦急地在屋子里开始寻找可以通向楼上的楼梯.但在寻找了一分钟左右后,我便放弃了,先不说到底有没有通向楼上的楼梯,就算有,等找到藏得那么隐秘的楼梯,估计时间就已经被浪费光了!
于是我决定使用更快的方法——从窗户爬出去,然后顺着墙爬到第二层的窗户处,再进入第二层.在观察这幢建筑时,我已经确定了,这里的第二层是有窗户的,即使窗户是防弹的或钢化的,我利用查克拉,应该也可以轻松破坏掉它——虽然和Mahesh不同,我的能力完全不是破坏性的.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金色手枪,来到被反锁的窗边,果断将枪口抵在死死锁住的窗锁上,开枪将它打个稀吧烂.
接着一把拉开窗子,将身体探出去.刚刚好,一条看起来非常结实的水管子就在边上.于是我用手抓住水管子,然后手脚并用的爬到二楼的窗口外,接着将那支手枪丢向窗户.
由于那支枪还是有些重的话,它一下子就将玻璃窗砸出一个大洞来,可见这玻璃并不是什么太结实的东西.
于是我不费什么力气,只是身体一用力,直接撞碎玻璃冲了进去,在一地碎玻璃渣的地上打了个滚,虽然身上有些划伤,不过不算太严重.
“露西!”我连身上的玻璃碎渣也顾不得拍掉,就麻利地站了起来,但是,就在我刚刚站起来时,我却发现二楼里面的路也没有那么好走.
当然我不是说路设置得跟迷宫似的那么难走,这里和一楼一样,只有一个像是实验室的房间,除非之外,空空荡荡的,连一点儿设置物都没有.
但在我眼前,一个体形巨大的机器人却站在我的眼前,它的长相和当初袭击了我家的那个机器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它的右手并不是喷火器,而是一种类似用来发射榴弹的武器——装在类似转膛机构中的六发榴弹就是证明.
机器人原本是背对我的,但听到身后有异响后,就转过了身来,脸部黑屏上的一个红点,集中的盯着我,右手也举了起来,看来是准备要向我发起进攻了.
榴弹…也就是说,外面那些死掉的波塞冬士兵,都是被这东西杀掉的吗?搞不懂Vritra,为什么要做这些呢?是因为担心自己死后,被控制的波塞冬士兵失去控制吗?可是首先,她为什么要这么突然地就死掉呢?
虽然这的确是个问题,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一把抓起了枪,准备在它开火前,先打它个措手不及——虽然经过了上次的事情,能不能用枪干掉这种机器人,让我有些怀疑,不过现在这支大口径的手枪,在威力上应该会比夜月学姐送我的那支枪强吧.
或者使用能力——但我的能力基本不具备什么破坏性,甚至能造成的破坏,都不一定比枪械高.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阵像风一样的声音,两道金光从我头两侧飞过去,我隐隐看清,那是两瓣金色的莲花瓣.
金色的莲花…那是Afridger的标志与武器!
两片莲花瓣竟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化作两道细细的金光,穿过那个机器人的金属头部,留下了两个不算大,却异常规则的圆洞.
“支配!”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对着这个机器人命令着,随即,我就看见机器人的电子屏一下子就黑了,但我却能透过查克拉,发现这个机器人的所有程序代码,都被完全破坏了.或者说,它已经成为了一堆废铁了.
“Kanja!”那个声音喊着我的名字,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便于战斗的黑色运动服装的粉发少女轻巧地从窗口跃了进来.
“樱井…”看清她的长相,我一下子有些愣住了——因为她就是樱井黑学姐.虽然和这位学姐接触也只有几个月,但我敢保证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骗人的吧…樱井学姐…是Afridger?
“别愣着了,快去救Mahesh吧!”她轻轻一拍我的肩膀,对我道,“而且,现在不该再用学姐那种称呼了吧?”
“…没错,妈妈!我去救她!”短暂的迷乱后,我马上调整好状态,一个箭步冲到了实验室的门前,一把拉住门栓,但用力拉了一下却没有将门拉开——似乎被锁上了的样子.
别耽误我的事情!
我没有犹豫,两枪打坏了门栓,然后用肩膀狠狠地撞在门上.虽然稍微有点儿痛,不过门也一下子就被我给撞倒了.
“露西!” 我大喊着,大步跨过门,冲进屋子里面.
真的是实验室吗?这个屋子看起来实在有够简陋的,好像就是普通的仓库房,收拾了一下,就当作了实验室来用,而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台奇怪的机器,机器上布满各种颜色的按钮,中间的部分,是一个像罩子一样的东西.在机器的右上方,立着一台像是操作主机一样的东西,上面有许多软键,还有一块屏幕,屏幕上写着一行大大的红字——0:0:8.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一下一下的减少,看来是倒计时.
我跑到机器前,看见罩子下,露西像是睡美人一样躺在一席白布之上,双目紧闭,除了胸口微弱的起伏外,简直已经与死人无别了.
直接把机器打坏好了!由于时间不多,我打算直接采取最简单的方法.但我刚刚抬起手中的枪对准机器的操控端,就不得不又将枪放下来.
因为此时,我才发现,操控端上,居然还贴了一张不起眼的字条,上面应该是Vritra亲手写的一句话:如果你想直接破坏机器也可以,但是,机器自带的毁灭装置会被发动,Mahesh会为机器陪葬,信不信由你.
什么啊!这个恶魔还做了二手准备!?
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用更加安稳一些的方法.也就是直接在操控端上关闭掉机器的运行,然后再救Mahesh出来.
但我看了一下机器上,那些不同颜色的按钮,就傻眼了——因为它们都没有标注功能名称.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Vritra那家伙,为了不让我能救出Mahesh!所以她一定逼她的工作人员们用脑子记住那些键的功能,好一个狡猾的家伙!
但是,现在就算再怎么诅咒和憎恨那个家伙也没用了,她也已经死了,根本没可能拷问她了,而且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机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0:0:3了,只有三秒了!
如果不能救露西出来的话,搞不好,这次露西真的会死掉啊!
怎么办,是绿色的按钮吗?不太可能,一般来说,机器上,表示关闭的按钮应该都是红色的吧.我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操控端上唯一的一个红色按钮上.
我迟疑着,将手指放在红色按钮上,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毕竟我并不了解这台机器,一旦按错了,搞不好会让我后悔至极.也难怪Vritra会杀光这里的所有活口,甚至包括她自己,为了不让我能得知机器的关闭方法,还真是狠毒啊!
可当我再次抬起头时,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在我惊愕的目光中,变成了0:0:1了!
不能再犹豫了!
我按下了那个按钮,紧张得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因为我担心机器会在这一瞬间发生异变,担心我会看见露西痛苦的离去…我…我没有那个胆量看这一切,即使逃避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
安静.
非常安静.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但一秒钟似乎也该过去了.我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额顶的汗水,痒痒地流到了眼边,若不是因为睫毛在保护双眼,恐怕会流进眼睛里.
一切都没有变化,露西依然如同睡美人一样躺在那个罩子里,唯一的变化,就是操控端屏幕上的那个时间,停在了0:0:1,没有再继续变化.
我松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喉间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我一下子疲惫地坐在了地上,也不管地面有多脏.
得救了呢…还好,没有按错…
略略歇了一口气儿,我抓着机器边一个像是放着一些修理工具的台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露西仍然安静地躺在罩子之中,像雪一样白晳的皮肤,在灯光下,更加显得光洁,就像是每个夜晚,躺在我怀中的样子一样.无论是安静着的,还是活蹦乱跳的——我的露西,都是那么美丽.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黑暗与痛苦都是Vritra创造出来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不存在了,那这个世界也会变得美好起来吧——虽然这种说法,未免有点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不过,总有一天,能把世界变得美好起来吧.
这是你我,所最期盼着的世界啊!
再稍等一下,Mahesh,马上就能救你出来了!我随手抓起工作台上的一支大扳手,准备砸坏这个罩子,然后将Mahesh救出来.
不会再有任何事情麻烦我们了,我们在春天一起去公园赏樱,在夏天去冲绳游泳,在秋天吃好吃的烤地瓜,在冬天,在学校白雪皑皑的操场上堆雪人打雪仗,像小孩子一样为一个有意思的笑话笑到肚子疼…这样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然后就这样子,一直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上学,拥抱在一起进入共同的梦乡里.
“不过,只是因为外貌相似就被爱上,真是可悲啊.”
Vritra像是电视广告一样,不合时宜地在我心里弹了出来——虽然这形容不太恰当,不过真的很烦人.
只是那家伙在虚张声势而已…她的话根本不可信的.
我觉得心里有点儿莫名难受的感觉,但很快就打消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举起扳子,准备将罩子砸碎.
“警告!”刚刚还很安静的仪器操控端,突然开始鸣警,它侧面的灯闪着刺眼的红光,差点让我的眼睛短暂性失明.
怎么了啊?!
“由于你错按了主动激活键,现在,机器开始进入毁灭模式.”
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是毁灭键!?
我一下子意识到情况不好,急忙抡起扳子砸向罩子,试图在毁灭开始之前,将露西抢出来.但在我扳子快要触到罩子的一瞬,仪器突然爆开了一团炫目的彩光,将我的视野彻底笼罩起来.
随即,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抛上了高空中…不,与其说是被抛上去,不如说,更像是踩上了蹦蹦床那样的感觉.整个人像是失重一样飞上了高空.
最后,我落在了一片非常松软的东西上,眼前的世界先是一片混乱的炫光,然后才像是冰消雪融一样消散掉,留下一片漆黑.
眼前是…绵连不绝的盛放的曼珠沙华,它们从我脚下的宇宙中,生出,红得像血一样的花瓣舒展开来,喷吐着淡淡的,却令人撕心裂肺的香气!
“Mahesh!”我支撑着,从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中爬起,焦急地呼喊着恋人的名字.
“Kanja…我…”远处传来了Mahesh虚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看见Mahesh蹲在花海之中,衣物上沾着邪异的火焰,面色憔悴就像没有血色一样.她疲惫地喘息着,抬起头,带着泪的眼睛,竟已经变得浑浊起来.她捂着胸口,已经不知该怎么做,只能不停地呼唤着我:“Kanja…Kanja…”
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像是一支支利剑一样,将我的心刺穿,我顾不得其它的,拔腿跑向Mahesh那里,脚下被踩碎的红色细长花瓣伴随着我双脚的交替,扬起到我腰侧.
“Mahesh,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下!我来了!啊!”我不小心绊在了什么东西上,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痛…我感觉到双膝与手掌心传来发热的痛感.但我已经完全没办法去在意那种小伤,我咬咬牙,一下子又冲了出去.
好远…
为什么我们的距离,好像从来就没有缩短一样…Mahesh!
热热的泪水从我的眼眶被甩向身后,断了线一样洒在花海之中.
“如果我做了什么令你的讨厌的事情,对不起啦…为什么不理我呢?”
金发少女表情复杂地将头扭到一边,冷冷地说道:“走开,软脚虾!”
“可是Mahesh你就这么一个人,会很孤独啊…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啊?”
“讨厌…倒也说不上呢…”金发少女叹了一口气儿,然后死死地盯着我看,“明明一模一样,一点儿区别都没有…可是,为什么…”
“怎么…”我的话还没等说完,她突然用力的抓住了我的双肩,阴沉着自言自语着:“为什么我没办法将你当成她呢?”
“Mahesh?”
“连心里都被丑恶的背叛感所填满了…明明答应过,心里永远只有她的…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动了心呢…”晶莹的泪沿着她的脸滑下,滴进了她泪不成声的话语之中,就像是将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水中一样,惊起阵阵波澜.
回忆的画面昙花一现地从我的心中浮起,我疯了一样奔跑着,无视着脚下那些被踩碎的曼珠沙华,挥泪奔向那渐渐虚弱的恋人.
我心里,到底在怀疑着什么啊?!
我爱着Mahesh,她也爱着我,完全没有任何虚假,我们都心知肚明!
远不是Vritra能用一句话就扭曲的!
终于渐渐接近了Mahesh,我已经能看清楚她苍白的脸颊上,正流下凉凉的冷汗!
“Mahesh!”我喊着她的名字,恨不能手能再长一些,伸向她,想要抓住她的的手.
“Kanja…”Mahesh无力地唤着我的名字,艰难地伸起颤抖不止的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快抓住我的手!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家去…”
露西欣慰地苦笑了一下,道:“谢谢,对不起,我已经…”
不要!!!!!!
在我的手就要触到她手指的一瞬间,露西在我眼前,突然就变得透明起来,然后消失了,化作了无数的星尘,四散而去.
Mahesh…
我扑空在地上,只抓到了一手凉凉的花瓣.
“啊啊啊!”我不甘心地叫了起来,伸出去,去抓空中那些像萤火虫一样飘散的尘光,似是想将它们全都抓住,然后再重新拼成露西,但它们全都从我的指缝间溜出,向着那黑暗的天空飞去,无声无息,亦无停留.
所有的光尘,Mahesh的每一部分,都消失了…
只留下我跪在妖艳盛放的花海中,只有我一个人了…
一丝温热,沿着我的面颊滑落而下,明明并没有多热,却像是要将我灼伤一样.像是被夺走生命的全部,整颗心都被人掏空,我呆滞地望着那些远去的尘光,嘴角感到一丝咸苦——那是我的泪.
我所期待着的美好世界…没有了…
我唯一希望可以厮守一生的人…没有了…
我反应过来,双手深深陷入自己凌乱的头发中,对着那无垠的宇宙竭斯底里地大吼着,充满我悲伤的声音,在这空间里回荡着,像是在反复嘲笑我的无能为力一样.
额头重重砸在花海之中,我伏在难以形容的黑暗之上,软弱地抽泣起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夜月学姐失去伊莎卡时,也是这种心情吧…这种,比死掉还难受的心情!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难怪,夜月学姐并不听我的劝阻…因为,即使换了我,亦是如此!
我懊悔地挥起拳头,一下接一下,重重捶打着看不见的地面,将附近的花都砸得粉碎.我痛苦的泪水滴落在花瓣上,瞬间弹碎.
如果我没按错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我不是心软,让那两个人活着回去了,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我不是那么靠不住,就不会看着Mahesh死去了!
我…
我为什么不能救出Mahesh!
都是我的错…
“Kanja,我很期待你的新世界啊.”
“Kanja,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啊.”
“Kanja,你永远是我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痛哭到无法呼吸,浑身麻木,像是连灵魂都出了窍,只有头部的阵痛,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那些娇艳的花,它们发出刺耳的嘲笑声,用幽灵一样的声音对我喊着:“为什么要哭呢?Vritra已经没了,你不就可以将世界变成你所期盼着的美好世界吗?Stulte!”
没有Mahesh的世界,我不要!
黑暗一片的天空上,出现一片蛛网裂纹,无数黑暗的碎片破碎,飞溅,一个明亮的火球,像是末日审判一样,从天而降,缓缓地,坠入了不远处的花海中,那些毒花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摇曳着,像是一个个不知惧怕的恶魔.
火焰蔓延着,将我包围起来,火光映照着我悲痛欲绝的脸,蒸发掉我的泪水.
没有Mahesh的世界…不要…
宇宙各处,开始崩坏,像是镜头崩裂,世界是我做的梦,当这个梦彻底没有了最重要的一部分,这个梦就结束好了…
毁灭的宇宙,诸神的黄昏!
这样的世界,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去死吧!
一个接一个的火球从天空坠入脚下的世界之中.
我看着走向毁灭的宇宙,流着泪,悲伤地诅咒着,在火海中,渐渐化作星尘.
露西…
Mahesh…
我爱你…为何要离开我啊…等着我,我与整个世界,都将为你而陪葬!
所有生命与非生命,全都化为乌有,时间停止流动,世界的每一角都崩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世界——毁灭了.
《黄昏之歌》完,请期待下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