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一时差点儿记不起眼前的场景。
但我终究记起了,这是那个和我爸争吵后的下午,我在暖洋洋的光芒中,站在自己楼下,准备一场远行。
抬起头,一眼就望到家里阳台。那儿花草繁茂,却看不见我爸的身影。我忽然鼻头一酸。
“先生为何不上楼一看?”
——曾有过这样的我,在我还拥有小小的、天真的自负时。总爱这样说些半通不通的文言。
“嗨,上去看看呗。”
——曾有过这样的我。想要接近某人却又不太好意思时,总是这样故作潇洒的姿态,却弄巧成拙。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明明就是想回去,还磨磨蹭蹭的。”
——或许,也曾有过这样的我。装出一副讨人厌的老头儿口气,喜欢把好意藏进刻薄。
我转过头,只看到自家楼下空无一人的花坛。然而当我闭上眼,就能看到他们在银光中的影子。那些个朋友,那些个自己。
“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就算是在梦里,你们也出现太长时间了吧。”
那三个一同笑了。
“怎么不想想,是你出现在我们的梦里?”
我略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再转身,重新面对公寓楼。我曾在很久,或者几分钟之前走出这里。
阳台上洒着午后的阳光,让人看着就想在那儿睡整整一个下午。我想如果在那里如梦,我会见到那个尚未荒芜的老院。我睡在一张屋外的床,睁眼时,能看到早秋满山黄绿色的叶。
于是我迈开了脚步,帆布包在身侧晃了晃,少了些重量。我看到自己鞋上沾染的草色,最后一点不安也皆数散去。
大概是在梦里,但何尝不能铭记?
大概终将离去,但此刻,我仍在这里。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