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森堡从结构上看是一座标准的军事化移动堡垒，除开真正具有绝对性威胁的对外装火炮、各种发射器设施，其部署人员的军事素养和武装规模是目前挡在夜晓辰两人前的一座高墙。
“嘘，等等。”夜晓辰拉过正准备往前走的雪晨，身体快速地移动躲藏到了周围一处阴影中。
如果她们依旧在原先道路上行走，就会直接撞上迎面走来的满编四人，全部配备光爆枪和全身动力装甲的巡逻队。
夜晓辰在突袭的情况下解决掉他们用不了三秒钟，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整座特里森堡士兵的围追堵截。在尚不清楚底层士兵是否投入恶魔的怀抱时，冒昧地杀戮这些“凡人”是无意义且愚蠢的。
“唔……”上官雪晨被紧紧地捂住嘴，她很想提醒队长两人所处的只是一根电线杆的阴影后，根本不可能隐藏两个行为举止都很怪异的人的身形。
伴随着轻型动力甲踩踏合金地板的声音传来，上官雪晨很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脚步声就变得越来越远。
“诶？”感觉到捂在嘴边的手放开，雪晨有些疑惑地重新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确认两个人还是待在完全不可能隐藏两人的电线杆的阴影内，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走吧。”夜晓辰先一步踏出阴影，未对刚才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
“队长，我们不是还没有刺杀吗……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想了一会儿，上官雪晨似乎察觉了什么，但还是不理解夜晓辰躲避巡逻队士兵的用意。
“能别不目视到就尽量低调，你不能保证以后还不会见到他，也不保证他是否会认出你。”
“历史上许多本应完美的刺杀，最后失败的原因都在微不足道的细节上。”
夜晓辰平静地做出解释，手指向前方:“诺，比如前面那个。”
“啊？”顺着夜晓辰白皙的小手指的方向看去，上官雪晨的视角缓缓抬高，发现了被悬挂在建筑往外延伸的构造体上的尸体。
从容貌上看大致是一位男士，褐色的外套裤腿有多处破洞，从中可以看到腐烂流脓的伤口和腐蛆钻出，似乎已经吊在那里很多天了。
在这具尸体胸前挂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行刺政府官员，于中途被发现并击毙”。
顺着这具尸体往后看，一排接一排的尸体像风干的腊肉似得吊在各种建筑物凸起的构造上，数量总共在二十具左右。
“我大概知道那些消失的刺客都去哪了……”
两人仅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因为前方不远处又有一支巡逻队走来，而已经无法躲开的两人只能装作正常的路人，低调地避开士兵。
虽说雪晨早就明白不同星球的文化差异，从表面上看往往会和其他种族大相径庭。可在进入星际时代宗教迷信等几乎绝迹的神河联邦，还能看见如此古朴的警示方式，少女忍不住好奇心拿出自己的终端拍了张照片。
她没有什么动态或者聊天软件需要这些“新鲜事物”来引起关注，这只是一个会经常接触同类产品的人同有的倾向。
“没想过还会有古装剧里的画面出现在现实中？”夜晓辰看着逐渐走远的巡逻队士兵，难得调侃了一句。
虽然在上官雪晨看来，自己这位队长相当擅长并热衷于吐槽……
“有点心理准备，第一次出远门我只是离开了家一千公里周围的环境和人就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了。处于同一颗星球上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国家的边境呢……”
说着，她眼神飘忽，似是而非地道:“而且，这里还有民谣和传说中才存在的恶魔，他们很危险……对吗？”
“危险是相对的，当你和敌人都有一击必杀对方的手段时，这基本上就不重要了。”
夜晓辰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而且，我直到刚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上官雪晨嘴角一撇耐住了自己的好奇，没在第一时间开口。
这倒不是说她认为这是什么队长需要隐瞒的事情，单纯地只是她已经问了太多的问题。两人之间谈论的主调已经全部被夜晓辰掌握了。
“哦，你真的不想知道？”夜晓辰半转身体歪头问道，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队长，有时候我会以为您真的只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而不是一个佣兵里的传奇。”
面对萝莉队长的卖萌，上官雪晨委婉地提醒到。
“我知道您很可爱，也很有耐心，武德充沛，谋划非常人所及。我之所以选择与您同行，是为了从您身上学习到我所不具备的优秀品质。还请教我，一位深入敌后，敌我兵力严重失衡，甚至有签署毁灭世界条款的可能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如何行动。”
听着这过于正式的回答，夜晓辰愣在原地僵了两秒，随后眼神带过，背向上官雪晨。
她刚才，眼神是不是有些失落……？
上官雪晨揉了揉眉心，总感觉刚才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找找看还有没有落下的线索，政府行政地点不会随意改变。即使他们察觉到有人入侵了特里森堡垒，仓促应对下能把所有散落的恶魔回收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再找找，一定有什么没有完全掩盖的东西。”
“突袭恶魔据点是件危险的行动，他们的身体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你的源素储备稀少必须掌握要领才能造成致命一击。我们只有两个人，不能正面强攻你要跟紧我的脚步……”
如上官雪晨所想，夜晓辰开始细致地灌输给她自己的思路，然后一边通过「指令」法术的精神探索，寻找起没被掩盖的线索。
但夜晓辰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整个特里森堡的势力已经前所未有的混乱。她们行动的顺利并非是因为敌人的谨慎和布置，而是源于自身与外部威胁的双重打击。
……
暗淡的某处走廊，尤里卡斯仅靠挂灯带来的微弱光芒在这条通道里渡步前进。她手中握着的法杖已经换了三根，前几个都在这段时间的高频率战斗中被消耗掉了。
“「全知」大人，今天早上收到消息，我们又有一支小队被不明势力消灭。通讯似乎受到了干扰，直到那时我们才收到相应的信号。”
“又有……真是够了。”
尤里卡斯摆手打发走了通讯员，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的中年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赫主教已经到了，这是他等待许久的时机。不知他所求为何，我们只能尽全力辅助他完成他的嘱托。”
她休息了片刻，又想到一些补充道:“算上今早，或许是昨晚……我们又损失了两支支小队，十九名同胞死去。而我们现在连杀死他们的敌人的面目都不清楚……阿利卡兰教士，仪式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完成？我们承受不了更多的损失了。”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是在刚才我一位放出的眼线运气很差地撞上了深渊之蛇的佣兵，他被迅速且无声息地拔除了。整个过程连半分钟都没有，我试图通过杀死他的人与我和眼线之间建立起的联系反向追踪到对方，可是我被阻拦了。我们深入敌军太深，如果不完成仪式只会被追兵毁灭。”
阿利卡兰疲惫地抬起头，看向壁灯摇晃的天花板，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尤里，这段时间有多少帕特雷斯人进入那福琉斯？”
“大概，加起来有好几艘航班？他们是分散进入的，大多数是通过黑船，我们很难监视到……”
“等等……他们已经察觉到这里了吗？”
尤里卡斯拖着疲惫的身体拿起法杖靠在墙壁边缘，阿利卡兰拿出之前在女妖群星救出她时使用的双刃，他是个擅长潜入和伏击的刺客。防守战不是他擅长的方面，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被敌人轻松拿捏。
那福琉斯地理位置特殊，再加上表面上有多年运营的祖龙会这一伪装，成功取得了星球政府的合作，神灵级以上战力均被暂时被调遣离开。为数不多的他们有了能够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宝贵机会。
驻守在本地的是十二教会之一真理教会的分支。与早就习惯嵌合体实验的几乎覆灭的暴食教会不同，他们很少进行实体研究，留存的战力不多只保存在能够庇护住相应势力范围的范畴里。
尤里卡斯和阿利卡兰教士是被十二教会仅有几位的大主教马赫直接征调来。
在女妖群星他们没有立刻完成捕获雪影的计划，但在对峙之中尤里卡斯认为雪影有故意利用他们来让自己脱身的意思。突袭失败捕获被迫中止后她与阿利卡兰就在追踪消失在多方势力注视中的雪影。
“没事，是我。”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尤里卡斯舒了口气，她刚才已经想到了敌人一路杀到门外，据点沦陷的可能。
“马赫主教。”她轻轻拉开门，确认了一下门口外的是自己所认识的，调遣来的马赫主教后才敢打开房门。
“我们恶魔部队被消耗了三分之一以上。而那些没有凭依对象的使者已经先一步返回他们的国度……很抱歉马赫主教，我们没有做好您交付的任务。”
“辛苦了，我已经协助好其他教士搭好了祭坛，那位年迈的议员应该能就此升格成他所期望的恶魔君主。不过准备的祭品还不够，但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全知」你的那位同胞已经找上了门来，在梅洛雨的一战你应该了解她有多么可怕。但只要仪式开始我们和阿利卡兰教士就没法抽身了，你必须要把她拦在政府大门前。”
“好的主教大人。”尤里卡斯朝马赫主教鞠了一躬，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这是在赌命。”中年教士抚摸着还在犯痛的胸口，对马赫说道:“帮助那个自大的傻子有什么意义？他甚至都没有自己当上星球首领！尤里卡斯是继扎帕斯之后最成功的案例，她的实验还没有完成，直接对上完全的嵌合体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她会完成自己的职责，而你现在应该去见那位快等急了的议员先生了。”
大主教上前去拍了拍教士的肩膀，帮他整理好了衣领处的褶皱。
“去吧，这将会是教会在历史上留下的一个重要节点。我们的后辈会传诵今日的功绩，我们的追随者会更加狂热得崇拜教会的信条，我们的敌人自今日起会惶惶不可终日，我们将从牺牲中成为永恒。”
他在胸口画一个八芒星，在心里补上了没有说出来的话语:
“只要结果正确，即使从出发的点都是错误的也不成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