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了通天阁的顶楼，钟离秋看见了系的存在。
与之前的楼层不同，这一层有着一个硕大的占星台。
那是过去的遗物，如今已无人占星。
系的身影便驻留在占星台的侧旁，犹如幽灵般的虚幻影像，并没有真正冤魂的那种“寒冷”气息，不光是其整个身形的“朦胧”而已，甚至连其面容都一片模糊，看不真切。
“我觉得这里的风景相当不错，门内的人们应该多来这里逛逛才对。”
钟离秋走到了阁楼的围挡侧旁，依着扶手眺望着乐天派的风景，倒是不错。
系轻笑了一声。
“我也这般觉得，只是那群小家伙总觉得有一个“鬼”居住的阁楼并不是多么叫人愉快的场所。”
“呵，鬼呢。系你要是幽魂那种随处可见的东西的话，那反而没什么吓人的了。”
系笑了一声，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延伸下去。
“别说这些了，说说看吧，钟离秋。这次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忙吗？”
“事先说好，你可别想再叫我帮你和你师姐捉迷藏了。上次我帮你藏起来，你师姐差点没把我给拆了。”
钟离秋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这个。”
“我这次来，是想要和你谈谈正事的。”
说着，他转头望向了系。
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也看向了钟离秋。
虽然，他的脸上一片模糊，看不真切，但钟离秋能够感觉到他的注视。
钟离秋没有犹豫什么，毕竟说辞什么的，早在之前他便已经早就准备了。
“其实我一直对箫乐兄弟的“知天命”有些疑惑，毕竟那是我们读书人的职责，也是我们的手段。他一个武修哪里会这些？直到你的出现，这解开了我许多的疑惑。”
“我自以为解开了一切呢。”
说道这里，钟离秋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
“你是过去遗留下来的器灵，你过去通过某种手段知晓我家师父的预言并不奇怪。不光如此，因为你过去应该是某位一品修炼者的灵器，你保留下了以前的遗产，那么现在乐天派这些几乎堪称取之不竭的资源也都可以解释了。”
“虽然所有的事情并不是都能够得到完美的解释，但至少这样一来的话，这乐天派、箫乐的诡奇之处大多都能够有一个解释了。”
说道这里，钟离秋顿了顿，看向了系。
“其实这样一解释下来，大致的事情都有了解释。我也不愿意刨根问底，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们要这么隐瞒真相，但既然你们这样做了的话，我自然也会尊重你们的想法。反正我已经有了一个自洽的看法，利害一致的我们不需要这么刨根问底，反而伤了感情。”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提及这件事了呢？”
系询问道。
想起那个过程，钟离秋露出了颇为无奈的笑容。
“意外、完全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我之前不是为了躲避我家那个麻烦的师姐嘛，被我师父召唤了过去，有些事情他需要我帮忙。也就是那个时候我随便提起了你们一嘴，但师父却反驳了我的看法。他说“我看不透你。””
“系，你不是器灵？那你究竟是什么？”
钟离秋的语气止不住有些沉重。
在一开始，是的，他们彼此并不算坦诚相待。
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彼时，钟离秋还在对乐天派进行考察，他并不能完全笃定自己的选择。
再加上他本身七十二门徒的身份，要是明目张胆的公开，就未免太过于招摇过市了。
所以一开始，钟离秋才采取了那种暧昧的态度。
后来钟离秋笃定了自己的选择、而乐天派这边也成长了起来，钟离秋也就没有再遮遮掩掩什么了。
虽说他们双方还是说不上完全的毫无保留吧，但钟离秋觉得他们彼此双方应该还是有一个基本信赖的基础的。
对于自己的猜测，钟离秋之前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询问过，当时他们不都是承认了的吗。
现在想来，钟离秋觉得那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了。
箫乐也好、这个系也好，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其实都只是含糊其辞地蒙混了过去罢了，压根没有正面回答。
原本在钟离秋看来他们彼此是已经有个信赖的基础的了，哪里想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哪里会没有意见？
实际上，多少他还有些怨气。
毕竟他觉得他们相识这么多年了，不曾想对方却这么吝啬，居然连这点最基本的信赖都不给自己。
“呵呵。”首先回答钟离秋的是系的一阵轻笑，稍微笑了一会之后，系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钟离秋你别觉得委屈，你觉得我和箫乐是一伙的，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他其实也对我抱有怀疑。要不然之前我们也不可能因为那个小程蝶的事情大吵一架了。”
钟离秋诧异地皱了皱眉头。
他们两人不是一伙的吗？
那个小程蝶的事情钟离秋知道，是箫乐带回来的一色之一。
但是这小家伙有缺陷，不能修炼，所以箫乐的想法是等到他找到弥补这个缺陷的办法之后，再让这个小程蝶开始修行。可是眼前的这个系却偷偷摸摸地教给她修行了。
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
当时闹得还挺大的，钟离秋还帮忙劝了两句。
不过钟离秋觉得这没什么，吵架而已，谁都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以此来作为两人不是亲密无间的伙伴的证据来说并不足够。
所以，钟离秋还是半信半疑。
“说起那件事，我也觉得你做的不对，系。”
“是残忍了一些，我不否认。可是你要知道那是九色之一，缺了她可不行。”
“可是你也太急躁了一点吧，就不能等箫乐兄弟找到治疗的办法之后……”
钟离秋的话语被打断，系直接做下了断言。
“治不好的，程蝶的问题并不是缺陷，就是与生俱来的差异。就好像有的人天生高一些，有的人天生矮一点，有的人皮肤白、有的人就是黑一样，只是差异，并没有治疗的办法。”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笃定，系。这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一点。我家师父也不过预言了九色彩虹而已，为什么你们收集彩虹却如此轻而易举？甚至都没有一个遴选的过程，直接锁定了目标。”
钟离秋再一次感到了吃惊。
是的，钟离秋之前自己笃定的那副说辞其实是有一个漏洞的，但是钟离秋刻意忽略掉了它。
如果说这个系是之前某个大名鼎鼎的器修遗留下来的圣器灵，它从某个渠道知道了他们儒家的预言是足够有可能的。毕竟一品者已经有那个资格知晓绝大部分的事情了。
可有问题的是如果对方只是仅凭听来的预言，如何一一确定九色，就仿佛未卜先知一样，要知道这一点上甚至连他们儒家自己都做不到。
系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钟离秋的问题。
稍微沉默了一会，他才说道。
“你觉得我和箫乐再次恢复到亲密无间的关系的可能性有多大？”
“额……”钟离秋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稍微思考了一会之后，他回答道。“如果你不能待人坦诚的话，这恐怕很难。”
“哈哈，也是啊。”系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传出了笑容。“自己一直不肯坦白，叫别人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确实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可是没办法啊，我必须对他有所隐藏。不过对于其他人倒是不必如此。”
什么意思？
钟离秋的眼中闪过了疑惑。
接着他便看见了系扭头看向了自己。
“钟离秋，你啊真是笨。你家师父哪里有什么偶然之说，那句话他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为的便是叫你来探我的底，笨蛋。”
“不、不会吧……”
被系这么一说，钟离秋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这好像真的是自己师父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相信？”
“你相不相信，你家师父现在就在注视着我们两个呢。”
“不、不会吧，我家师父那么忙，怎么可能一直盯着我们，哈哈哈，不会啦。”
钟离秋自己尴尬地笑了起来，已然是有些底气不足。
系摇了摇头，没再和钟离秋多说些什么。
他伸出了手，探向了阁楼之外。
“好了，老夫子。带我去见见你吧，正好我们聊一聊，你把更多的注意力落到彩虹上来是对的，你本身的计划不做也罢。”
钟离秋看着系，心中惊疑不定。
他是在和自己的师父说话？
自己的师父真的在“注视”着这里？
钟离秋有些不太确定，不敢否定，也不太敢相信。
毕竟自己师父一直以来，似乎好像都对这边的“彩虹”并没有投注太大的关注度，毕竟这是模糊的预言。
然后，在钟离秋愕然的目光之中，钟离秋看见了从天际垂落下了金丝，那是九天之一的天网……
师父真的在看着这边……
钟离秋还沉浸在惊讶之中说不出话来，那边系已经抓住了那丝线，那金丝收回，系的身影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待钟离秋回过神来，钟离秋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他待在通天阁之中又沉默了好一阵，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摇步下楼。
自己那师父还真是“薄情寡义”，利用自己徒弟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还说自己是逆徒呢，也不瞧瞧自己，哼。
钟离秋在心里抱怨着。
另一边又止不住有些感叹。
好像这乐天派，比起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得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