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流萤真的被自己一拳击碎,变成了无数细碎的血沫飞溅四射。
箫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并不是说箫乐诧异于自己有着能够击败对手的实力,而是说箫乐至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九天之巅。
这里是上人的巢穴,这里是那群覆盖在九州头顶阴影的仇人魔窟。
甚至可以说这里是整个九州大陆最为危险的地方、一个满是敌人的地方。
是的,这里很古怪,犹如坟墓一般的寂静,但是箫乐可不会真的笨到以为这里真的就是无人存在的坟墓了而已,
所以箫乐一直慎重的注意着,自己的攻击恐怕不可能奏效,对方肯定会出手拦截。
但是让箫乐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的攻击居然真的畅通无阻地灭掉了这个敌人,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这怎么可能!
“你们什么意思!”
箫乐大喝了一声,静悄悄的巅峰之上只有着箫乐的声音在空荡荡回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确实是上人们的坟墓不假,可并不是真正的坟墓。
群山因为其独特的灵气环境导致了上人们的“衰败”。
上人们也和人族一样,群山这种沾染了“情绪”的灵气环境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同样十分污秽的。
人族的修炼者来到群山,还能回返九州,调理恢复。
但是被驱逐出了九州的上人们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这九天之巅有着过滤的结界,那些无门无窗的“建筑”则是进一步隔绝的防护机构。
从现状来看就可以明白上人们究竟被逼到了什么田地。
可是这样并不是说上人们就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只是现状来说,他们距离这个可能性已经十分接近了,还不至于真的如此。
若是真的有一天到了那种地步,他们肯定会有一个十分疯狂的反扑。
毕竟既然已经殊死,自然得一搏才行。
虽未至,不过箫乐推断这个将来恐怕已经不远了。
但不是现在。
空荡荡的山巅之上有声音传来回答了箫乐的问题。
“一点小惩戒罢了,莹儿太过于自大了。而且这只是他的一道灵体罢了,你莫不是以为他真的被你杀了?”
“灵体……”箫乐瞳孔一缩,箫乐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如同器修的神魂脱体一般,器修修炼到了高深处神魂可以脱体而出做出攻击,甚是强悍,乃至有一种器修将躯体完全视作累赘的暴论。
不过器修的神魂虽强,但依旧能让人很清晰地认知到那是神魂非躯体。
但仙修的上人们非如此。
他们锻体又修魂,两者都可谓无憾。
灵既是体,体既是魂。二者为一,没有短板可言。
对灵体的概念箫乐是知道的,只是箫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灵体的实际列子。
没想到居然可以这般神异,只是神魂而已,居然与躯体无异,反正箫乐之前是没有看出任何破绽的。
这样的话倒是说得通了,只是一道灵体罢了,虽有损伤,但并非殒命。
那么就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箫乐刚刚理顺其中逻辑,那边的声音便继续传了过来。
“你确实不可留。还只是二品罢了,便有着这般手段,若是待你入了一品岂不是无人可以制你?甚至将来若你破品成圣,那我们可能还真拿你无可奈何了。”
“那可真是谢谢夸奖了。”
“倒是自在,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有儒家圣人圣辞,我恐怕耐不得你。可既然你已被送上门来,我没有不试试的道理。儒家圣人可窥未来,我亦是如此。只是和他对你的看法不一,你本身就是一个异样,叠加在你身上之因果太过于纷杂了,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众多之“可能”,这是你的特异,但这也是你的弱点,在你未成就之前,这些可能性将你尽数指向死亡,那么你便无法逃离死亡。”
那声音平静诉说,没有丝毫争强好胜之意,也不会惹人不愉。
但敌人终究是敌人,不论是如同浊流萤一般惹人厌的敌人,还是这般叫人生不起太多反感的敌人,都是如此。
阐述了自己的理由,对方开始了尝试。
箫乐看见了眼睛……
无数的眼睛如同扩散的涟漪一般,以箫乐面前的首先睁开的一个为中心展开,铺天盖地至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围墙一般将箫乐围困其中。
箫乐感到了恐惧,是的,恐惧。
如同这个声音所说,箫乐身怀儒家圣人圣辞,就是一种封存了圣人手段的一张纸罢了。
纸贱字贵,这是无比强悍的保命手段。
除了箫乐与圣人以外无第二人知,哪怕是钟离秋都不知道。
而此物正是箫乐立身保命的最大凭依,若不是有此物存在,箫乐断然不敢孤身一人前来登顶。
至于箫乐为何登顶?
缘故很简单,对于箫乐来说他对于这个世界了解的已经够多的了,但终究流于表面,不够现实。
所以一直以来箫乐都很想要登九天之顶亲自来瞧一瞧、看一看。
虽然可能这么做的实际意义不是很大,但对于箫乐来说,这么做的意义非凡。
他必须要来看一看才行,因为这里有着他们的敌人,他们九州一直以来最大的敌人。
他们一直为之敌对,却连敌手究竟是何模样,有何姿态都不曾知晓,岂不是太过于滑稽了?
所以箫乐需要这么一个机会,来最终确认一下自己、乃至整个九州的敌人。
于是他来了,哪怕为此拼上自己的一个可能无法取代的保命机会也在所不惜。
可能如此这般并不值得,可箫乐需要如此,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够更加接受一些。
谁叫人是那么麻烦的生物嘛,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所以箫乐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丝毫也不觉得后悔。
他一早也就知道单凭自己单枪匹马是不可能在这九天之巅上闯出任何生机的,虽箫乐如今对自己的实力自信满满,可箫乐也很清楚的明白自己面对那一撮最为顶尖的战力还是差了一截。
自信和自满可不是一回事。
所以从来到这九天之巅之后,箫乐一刻都没有放松对怀中圣辞的注意,就好像一个全神贯注、扣紧扳机的枪手。
所以当第一颗眼睛在箫乐面前睁开的瞬间,箫乐便已经扣下了“扳机”,发动了圣辞。
那并不是纯粹的灵气力量,而是一种趋近于这天地规则本身的东西施加在了箫乐的身上,那种感觉箫乐并不陌生,毕竟他也是二品武修,得天之人。
只是与他本身所持有的,圣人的这份给予无疑是更加坚固、更加切实的、仿佛牢不可破的铁壁。
安全感在一瞬之间升起,但又在一瞬之间崩塌。
因为铁壁开始寸寸瓦解,不可避免的快速坍塌。
在那些瞳孔的注视之下,一切都在快速崩溃着,箫乐能够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那份坚固,包裹着自己的那份绝对在土崩瓦解。
自己现在就好像一只被逼入了死境之中的困兽,已经无处可逃。
那种感觉并不好,慌乱如同浪潮一般逐渐升起,箫乐还没有到崩溃的程度。
夫子登天。
这一方绝对安静的世界轰然炸响,晴天霹雳亦不为过。
然后是疯狂的呼啸之声紧随起来,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崩溃一般,在箫乐的认知之中分崩离析。
老夫子就在这样崩溃的世界之中握紧箫乐的手掌带着他离开了此处。
世界的崩溃并没有结束,而是更加疯狂的加速崩溃,而那些崩溃的“裂缝”之后,一只又一只只会叫人陷入疯狂的巨眼紧紧盯着两人奔逃的身影不放。
夫子挥手,起清风。
清风掠过眼睑,那些骇人的巨眼一齐闭上了,二者脱离了此方天地,逃脱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