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像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打断了一般的那种疼。
能够感受到肌肉在颤抖，筋膜在跳动，也能在耳边听见血管鼓胀时轰隆轰隆的脉动声。
他想叫，但是嘴巴不听使唤，呼吸也只是在遵从本能。他想看，但眼前只有黑暗，也许是错觉，但是他真的很努力去尝试睁开眼睛了，可是却依旧睁不动，没法捕捉到哪怕一丝光线。
他尝试着收缩手臂肌肉，想要动弹一下，可惜神经反馈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手臂没有任何动静，连肌肉是否收缩都没有感觉出来。
他也尝试着动了动腿，可惜的是，也没有什么动静。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痛觉似乎稍稍退下去了一些。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习惯了这种疼痛而产生的幻觉，但是无论如何，至少他有一点空闲去感受现在的处境了。
他能感受到的，除了这浑身的疼痛以外，就是背后冰凉且潮湿的地面，自己的身体正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倒在某个潮湿且泥泞的地面上。
他在逐渐习惯了疼痛之后，渐渐从背后皮肤触的感上得到了这样一个反馈。
我是什么情况？
他尝试回忆，回忆着自己意识中断之前的事情。
老实说，在这种状态下能够进行思考的确不是很容易，他试着回忆了一会，只记得脑海里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块岩石，以及想要护住自己脑袋的双臂，其余的就想不起来了。
似乎是从哪里掉下来？
好像是……
强行动脑似乎对精神的消耗很大，身体的疼痛再次占了上风，疲惫也趁机袭了上来，意识在疼痛与疲惫的夹击之下，重新陷入了黑暗。
……
脸上传来了一阵被拍打的感觉。
这次醒来终于感觉不是那么痛了，至少可以忍受。
他睁开眼。
但什么也看不见。
……
暮雨皱着眉看着这个躺在她家院子门外的少女。
前一天夜里刚下过雨，自家院子外的地面上还很湿，且不问少女是什么时候，亦或是什么原因倒在这里的，至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泥水浸透了。
少女发色很奇异，末梢微微发白，沿着及腰的长发向上渐渐转变为灰色，其中斑驳着白，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但她的头发却并不是那种行将就木的枯槁发质，而是充满活力，看起来也很光滑。
少女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像是被树枝和各种尖锐物品挂过一样，破破烂烂，浑身上下没有一出衣料是完整的。但是光从外表看起来，少女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
暮雨蹲在院子门口观察了一会，倒在地上的少女没有半分动静，胸口不明显的起伏证明她应该还活着，仔细一看，眼睑好像正在微微颤动，她很可能快要醒了，于是暮雨决定帮她一把。
拍，拍拍。
“喂，醒醒？你还好吗？”
……
拍。
“醒醒？你还好吗？”
忽的，地上的少女睁开了双眼。
“啊，抱歉…”暮雨收回了想要再拍两下手，看着眼前灰色瞳孔的少女，到了一个歉。
“我看你一直没动静，不知道你怎么了……”
少女的双眼茫然的转了转，暮雨发现她的瞳孔并没有对焦，于是在她眼前摆了摆手。
“看得见吗？”
少女并没有什么反应。
“来，你先起来。”
说着，暮雨便把少女拉了起来，扶着她坐在亭子下的大理石凳子上。
沉默了片刻，面前的女孩好像终于有了意识一样，开口出了声。
“你是谁…？我怎么好像看不见…我在哪…？诶…？”
“……”
……
他在被拍醒了之后，就一直等着对方说话，可是对方一直沉默却让他有点紧张，他能感受到身边这个人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坐在了某个冰凉的物体上，冻的他一个激灵。
在等了一会一直没有等到接下来回应的他，由于看不见，只好出声确定一下对方到底走了没有。
但这一出声就发现了问题。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也许每个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和别人听见的不同，但是至少在很短的时间里，声音在自己耳里都是一样的，不会发生较大的变化。
至少不会大到让自己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别。
很显然，现在声音的变化让他产生了疑问，并短时间盖过了他对环境探究，乃至于为什么自己看不见的欲望。
“诶…？我这声音…怎么回事？”
他慌了，眼前一片的黑暗本就让他感到不安，身边肯定有人但是却根本不说话，气氛压抑的吓人。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
他脑海里止不住的蹦出来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人体改造，虐待……他把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或者是小说全部往自己身上带了一遍，他又回想起了先前那难以忍受的痛楚。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肾上腺素飙升让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栗，四肢的血液回流让她感受到手脚冰凉，她感觉到意识正在离她远去……
啪！
一个巴掌把她给打懵了。
暮雨眼看着眼前的少女脸色越来越不妙，身体颤抖就像筛糠一样，想必是自己被自己吓到了，心里也有点焦急，情急之下反手一个巴掌甩在了少女的脸上。
“你清醒一点？！”
“不要…杀我…”
她感觉脑子里嗡嗡响，脸上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她错误的认知更加坚定：对方不说话，还打她，一定是想要她表示服从。
人在紧张恐惧的时候，脑子的确会转不过来，大脑会依据最高指令“活下去”而安排行动，所有的思维都会被打断，换句话说，就是脑海里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一切理智都暂时靠边，所有没用的想法通通丢掉。
她现在只想“活下去”，哪怕没有什么尊严。
她顺着本能，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我……”
暮雨扶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感觉没法与这个女孩进行交流。
难不成她听不见？
脑中闪过这么一个想法，看向少女的目光多了几丝怜悯与理解，但是又有几分莫名的，不知道指向谁的愤怒。
眼前的少女很显然是陷入了某种奇怪的自我幻想当中，如果在这么继续下去，显然会对她的精神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对少女情况大致了然的暮雨，决定帮她一把。
暮雨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闪现了一丝紫色的光芒。她在少女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眼前的少女便昏睡了过去，缓缓倒在暮雨脚边。
“雪风？出来一下？”
暮雨俯下身扶着少女的身子，转头对着屋内喊到。
“来了来了——”
屋里一阵脚步由远及近，随着哗啦的拉门声，一位身材高挑，金色头发的少女走出了里屋，从玄关里探出头。
“哦哟……？”
名为雪风的少女看了看暮雨扶着的人，转眼又看向暮雨，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又捡来了一个哦~”
“捡算不上，倒像是回收……”
暮雨抿了抿嘴，托着晕倒少女的腋下，将她从潮湿的地面上扶了起来。
“别光看，搭把手，把她抬进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伤。”
“好嘞~”
雪风笈拉着拖鞋，趴哒哒的从屋里跑向院子，还没出门就看见暮雨危险的眼神，尬笑着又转回去换了鞋才出来，帮暮雨托着她的双腿，将她抬了起来。
“其实……她原本还有意识，但是……这里，”暮雨抽出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应该有点问题……对了，眼睛和耳朵重点检查一下。”
没等雪风开口问，暮雨便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并且安排好了任务。她们俩把她轻轻的放在了卧房的床上，尔后，暮雨指尖一挥，少女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便变成了干净整洁的睡衣。
“那她现在怎么晕了？”
雪风凑近了观察着少女，一边左掐掐右捏捏，一边问道。
“她被自己吓着了，我让她睡会。”
“……”
雪风无语，低下头用手指撑开了她的眼睑，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手电，晃了晃瞳孔，又合上了她的眼睛，接着又把灯光照向耳道。确认了状况之后她把手电收了起来，站起身。
“还能被自己吓到？那等她醒了，我得好好了、解一下~”雪风特地在了解两个字的发音上加重了语气，坏笑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真的想要好好了解的样子。
“……你别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就行。”
暮雨左右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便转头走向门口。
“好好照顾她，我去肖恩那里。”
“别打起来哦！”
“不会的，但是他要是再……呵。”
暮雨说着便走出门，雪风再一抬头，却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强的，说没就没了。”
雪风摇摇头，身后的金色马尾一甩一甩的。
“没有鼓膜欸，那这个耳道不就是个摆设？瞳孔对光也没有反应，嘶……”雪风把身后的马尾捋到了身前扯了扯。
“既然是肖恩先生的作品，嗯……估计他也没有留什么改动机会……”
她坐在了床边，低头微眯眼睛看向少女，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下却对着另一个人不停的腹诽着。
“太屑了…直就算了，还粗心，只能看暮雨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不过……”
雪风仔细端详了一会眼前的少女，越看越觉得她生的讨人喜欢。
“这次的审美观倒是不错，很有艺术水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