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
这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提出来的究极人生三问。
具体到哲学层面实在太过于复杂,也难以研究,这不是一个普通人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是一旦当一个普通人也开始思考这个哲学问题的时候,并不是说这个人的精神已经超脱了凡事束缚,达到了更高的境界,而是说这个人正在面对着这样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
他,现在就在面对这样一个问题。
他站在这片森林里已经有十分二十二秒。
从他突然间回复意识开始,直到现在,除了刚开始环顾了一下四周,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之外,他就一直愣在原地。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这样的三问,但是这三个问题在他看来并不是那么虚无缥缈的哲学,而是实实在在的疑惑。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这个梦真实而又可怕,一切仿佛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段真实的记忆被硬塞进他的脑海里,把他的意识撕裂成了两个人一般荒谬。
我真的是我吗?我难道真的只是在这里一只站着?但是明明已经感觉过去了如此之久,手机上的时间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难道我现在还在梦里?究竟是我正在做梦,还是我做了一个梦?
他在这十分钟里一直想要捋清楚自己有些混乱的记忆,但是却并没有成功,越想越乱,越想越烦躁。
又想了一会,他依旧毫无思路,于是他抬起手,借着未完全黑透的天色仔细用目光描摹了一下熟悉的掌纹,踌躇了几秒——啪。
这一声,很响,也很疼。
如果是在梦境里应该感受不到这个疼痛吧?他这么想着,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他使劲甩了甩头,把诸多繁杂思绪暂时抛弃。眼看天色渐暗,他也开始有点紧张了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走出这片森林,他决定走出去以后再考虑这些。
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周围,确认了自己来时的方向后,脚下稍稍使劲,把陷进泥土的鞋拔了出来,一深一浅的走向了森林深处。
……
“啪!”
缃织两腿岔开,跨坐在少女身上。她俯下身朝着少女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力道不轻,直接将少女的脸打的偏向了另一边。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很快便泛起了通红,缃织那小小的五指印子清晰可见。
几秒钟后,少女缓缓的,坚定的把头转了回来,但无神的双目却没有一丝波动。
缃织微微皱眉,仔细端详了少女很久,转头抱着双臂看向蹲在墙角摆弄马尾的雪风。
“所以说,你是怎么做到的?”缃织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路。因为这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就这么……拿着一根那什么,”她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一根毛线针?是这么叫的吧?就在她身上这么一划,就把她吓成这鬼样?”
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脸上纠结的表情显示出她内心的难以置信,她又转眼看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少女,怎么也想不明白区区一根毛线针能把人给吓成这样。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本事?”她用好像第一次认识雪风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雪风,在她的印象里,雪风就是一个傻大个一样的家伙,除了很能打架以外也没啥别的本事。在这个宅子里做了这么多年女仆,最后居然还不如新来的人能干。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就逗一逗,哪知道这么脆弱……”雪风揉着自己的脑袋躲在墙角一脸难过的表情,转眼又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缃织,“缃织,你可以帮我的对吧!把她救醒!”
“不能,这个我做不到。”缃织推了推眼镜的镜架,把下滑的眼镜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上,语气冰冷。缃织从少女身上站了起来,把垮到肩膀下面的白大褂理了理,又把粉色的头发从衣领后抽了出来。
“但是……我不行不代表没有人不行。”
眼看雪风充满希翼的目光再次黯淡,缃织又话锋一转,重新点燃了雪风的希望。
“这个人你也认识,”缃织从床上跳了下来,撇了一眼书桌边的椅子。但是她抬头看了一眼和她脑袋齐平的座位,想了想还是双手插兜,走到了蹲在地上的雪风面前。
“她就在那,不过首先你应该想想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个事情。”缃织直视着雪风泪汪汪的双眼,眼神抬了抬,朝门外示意了一下。
雪风转过身,门外暮雨脸色不太妙,即便是雪风都能感受到她有些生气。
“……多久?”雪风脸色苍白的转头望向缃织,眼神里透露出这样一个意思。
“一直。”缃织坚定的用眼神回复了她。
这下雪风的眼神里只剩下了绝望。
“你自己去,告诉其他人今天放假,女仆长今天要亲自打扫整个宅子。”暮雨黑着脸,嘴里的话是如此的冰冷绝情,雪风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透心凉。
“不要啊!这么大!我不行的!我会死的!暮雨求求你了,饶了我,呜呜呜…”雪风当机立断冲过去抱着暮雨的大腿,夸张的眼泪不停的往暮雨身上蹭,想要借此让暮雨对她网开一面。
但是显然,她用错了方法。暮雨有些嫌弃的推开她的脑袋,把雪风丢到了这间卧房的门外,并且狠狠的瞪了雪风一眼。
“今天晚上之前,我要看到你把整个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一二三层楼的所有客房、书房和客厅还有卫生间要和三年前刚刚装修的时候一样整洁。”她在关上门之前,再一次重复道。“明天我要是发现一个污点,你自己看着办。”说罢,暮雨便把门关上,留下雪风一个人侧跪在门口,流淌着不争气的泪水。
“快看,雪风又挨骂了……”
“肯定又惹大小姐生气,嘿嘿……”
“这么笨也不知道怎么当上女仆长的,我觉得我上我也行……”
“看过来了看过来了,快走……”
两个穿着女仆装的小女仆推着小推车,从隔壁房间里打扫卫生出来,看见雪风被暮雨骂了之后,嬉笑着从雪风身边走了过去。发现雪风盯着她们之后,还做了个鬼脸,转身推着小车跑开了。
“少得意!嘁……告诉其他人,全部回宿舍!你们今天放假!”雪风抹了抹眼泪,气呼呼的站了起来。她整理好自己的女仆裙,重新束好马尾,没有管欢呼着通知同伴的两个女仆。
“不就是一整个宅子嘛!哼,又不是办不到!”雪风给自己打了个鸡血,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工具房。
屋内。
“她怎么样?”暮雨眉头紧皱着站在床边,打量着床上的少女,看得出她有些紧张。
“不是很好,雪能用一根毛线针把她吓成这样,显然她是有心里创伤的。”缃织坐在椅子上,两个脚不停的晃悠着。
“的确是,她早上刚遇到我的时候就表现出惊慌,对了,我刚从肖恩那里回来。”暮雨顿了一下,“肖恩说这个女孩本来的命运被他干涉了,也就是说她本应该就此死去。”
“所以你担心她在死前经历了什么,让她产生了极强的创伤应激?”缃织接过话头,做了个总结。
“是这样。”暮雨点点头有些怜惜的看着少女。“本来是让雪风那家伙好好照顾她,没想到…”
“但是解释一下不就好了?”缃织很迷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不一样的,”暮雨摇摇头,“这件事情很复杂,有很多巧合。”她走到床边,用手理了理少女的衣领。
“这具身体,是肖恩‘制造’的,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他第一次,有些疏忽在所难免。”
“所以?”
“所以这个女孩,她看不见,也听不见。早上我见到她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她看不见我,我说什么也听不见。”暮雨走到窗边,看见楼下雪风正在卖力的拔着杂草。
“当时她很害怕,我以为是因为失明失聪的原因,所以我就让她暂时先睡一会。但是去了肖恩那之后改变了这个看法。”
“难怪雪风能把她吓成这样。”缃织恍然大悟,她从椅子上跨到床上,双手抱膝蹲在少女身边仔细观察着。“手段很高明,也的确很巧合,既不能解释又看不见,她当时估计脑海里已经给自己编排好一出好戏了。”
“所以?你要救她?”缃织抬头,正好对上暮雨看回来的目光。
“是的,虽然吓坏她这件事的确是雪风干的,但是我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暮雨目光坚定。
“姆,我就猜的到,你果然还是会救她。”缃织不置可否,她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用衣服擦了擦,一边说道。“但是这个女孩她本身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缃织用“你懂我意思吧”的眼神盯着暮雨,而暮雨也没有避开她。
“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看着她这样不管。”暮雨坚定的说道。
“好吧,果然这才是你”缃织重新带上眼镜,又从床上蹦了下来。“我回去做点东西,既然你都要帮她,那么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让她就这样成为残疾人。”
说着,缃织便拖着白大褂,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