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的高山上,一处自然形成的平地。
身穿黑袍的男子在平地边缘眺望远方,看着远处高山上土与雪的交界,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微弱鹰鸣。
“皇,该回屋歇息了。”
一个透明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男子身旁,恭敬的提醒男子该做什么。
男子闻言收回眺望的视线,也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点点头,返程了。
“凌德,魂魄恢复的怎么样?”
男子拂过身旁翠绿的叶片,这动作牵连了整株植物,一滴滴露水随着植株的摆动落向大地。
露珠化作稍纵即逝的圆镜,折射出男子孤独消瘦的背影。
“已无大碍,大概能够脱离魂珠的束缚在这方天地生存了。”
凌德紧紧跟在男子身后,就如同那年一样。
对于有机会再跟随皇,凌德,或者说,任何一个魔族族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更多的,也就不奢求了。
“皇,小幽……在哪?”
凌德这段时间不止修复了破损严重的魂魄,还检视了一边魂珠内的同族的状态,这次检视让他发现身为‘窥视混沌之灵’的风闫血幽并没有在魂珠内。
原本他以为是小幽提前一步修复魂魄,在此世的某处尽心尽力的收集有用的信息,但直到今天,他算是走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小幽的踪迹,才向皇提问。
皇,知道的。
可能是直觉,也可能是寄托,凌德坚信着这个想法。
男子微不可查的顿了顿脚步,抬手拔出发簪,任由长发遮住脸颊,遮挡视线。
“……我不知道。”
不能说。
男子清楚这一点,作为忠义之灵、重信之族的魔,即便征战沙场灭族而亡,也不愿意任何一个同胞用魂魄去换本族的延续。
他们忠于魔皇,义于同族,若非皇命,同一辈的魔族甚至不会愿意在同辈死光后独活下去!
男子并非魔族纯血,但这千万年的朝夕相处,他早已将他们视为家人,他不能将风闫血幽牺牲自我的消息告诉他们,不然……后果无法想象。
果然,不是纯血就无法做到真正的忠义吗?
男子心中苦笑,却又没有其他办法。
隐瞒是最好的办法,却也让本就满心愧疚的他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他的心,随着魔族的灭族和风闫血幽的牺牲,裂开了一道口。
“……是吗,那么皇,臣先去唤醒魇溟将军了。”
凌德后退半步,行了礼,回到魂珠内。
皇,是不会骗他们的。
这千万年的相处之日,他都未曾欺骗他们,即便他拥有人的血脉,即便……他是双帝中的‘暗’。
许是察觉到凌德的离去,男子不再驻足,推开眼前的门,把魂珠放在养魂台上,回到房间打开隐藏的禁制,反手关上并重新封回禁制,然后左手握拳猛捶胸口。
巨大的力道险些将这具近神的身躯捶裂,男子把涌上喉咙的鲜血咽下。
疼痛,不适,一如他进行欺骗时的感觉,让他感到难受。
“……我……”
终于,他无力的瘫坐在墙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无神。
房间,又再次恢复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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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来到平地边缘,男子却没有看那百年未曾变过的雪山,而是与身边的魂魄交谈着。
“……皇,最近那几个奇怪的人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凌德说着这几天在世间行走的见闻,男子与魇溟在一旁听着。
在这个平凡的无灵世界里,没有能够让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事,但对于实力超然且寿命无疆的他们来说,仅仅只是在享受在一起的悠闲时光罢了,讨论什么事也就没有差别了。
“凌德,你似乎对此世的人类都进行了严密监管。”
魇溟对于凌德的种种行为看在眼里,其他的不说,凌德最近很不对劲。
气息还是凌德,但周身的气场与以往那个常胜将军相比,要差很多。
总感觉,他在压抑着什么。
“是的,凌分出的四亿八千万余光鱼分布在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能够将一切情报收集起来。”
凌德平静的说道,收集情报作为理由非常合情合理,但那是对于当时正征战四方的魔族来说。
在目前这个无灵世界,这样做似乎没有意义。
见凌德不愿意说,魇溟没有再深究,魔族之间,也是需要一些自由与隐私的。
而且,既然以忠义为命,那么就根本不会做出危害同族和皇者的事情。
“凌德,不论你想做什么,我等都是一起的。”
皇淡淡开口,紫金色竖瞳盯着凌德,他早就料到了凌德的打算,但他并不打算阻止。
如果有业障和罪孽,那就由朕担着。
“……是!”
凌德沉默了一下,点头应下,随后低下头不再言语。
皇眺目远望,仿佛穿过了时间与空间,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良久,皇收回目光,捧着魂珠。
“等你们都醒了,朕带你们去逛逛这片平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