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多想什么。
我转过头去。此时叶瑶正抬头看着我，脸上泛起了粉红的色泽。
大概是害羞吧。
样子还真是惹人喜欢。
乍一看之下，叶瑶的可爱一点也不输给刘青，加上叶瑶那份青涩和稚气，甚至还胜过刘青。
叶瑶把视线往下移动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
“夏……夏…………”
“我叫夏晨”
是想叫我的名字吧？
看着她困惑的样子，我主动报上了名字，以一种自以为很温柔的口吻，展现了身为哥哥的亲切。
“你可以直接唤我名字，也可以唤我哥哥。”
“或者唤什么都行，随你喜欢，只要你觉得叫唤起来顺口就行了。”
话是这样说，其实我心底里也是希望她唤我哥哥的。这不是什么突然觉醒了妹控属性之类的，只是单纯地是一种渴望的感情，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也说不上来。
“夏…………”
似乎要叫哥哥了。
我的心揪得紧紧的，似小鹿在乱撞，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正当我幻想着在她唤我“哥哥”之后的下一个画面会是什么的时候，叶瑶用一句“岀乎意料”的话语打断了我的幻想。她果断地说。
“夏……烂好人先生！”
……[…………]……
突然间她就改口了。
烂…好人…？？
比起咋舌，我心中更多的是惊讶。
“？烂好人先生？”
我故意放慢了语速，以致让她注意到我疑问的语气。
“嗯！”
毫不迟疑，叶瑶果断地点了点头。
心理受到莫大打击，小心脏快要炸开了。
“不行……吗？”
嗯?? ?我还没反应过来。
“这样叫你不行么？”
“刚才你还说叫什么都行的。”
叶瑶低下了头，声音突然小了许多，听起来有点失落的样子。
氛围似乎一下子变得阴沉了许多，病房里的那种寒气似乎一下子跑了回来，就连旁边的玻璃窗上似乎都被打上了几层冷霜。
“行、行，当然可以！”
感觉到气氛有点怪，我迅速反应了过来，笑着不停地点着头。
叶瑶脸上滑过了一丝微笑，但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淡、茫然，似灰色的，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病房里静的出奇，针落有声般，过了好一会。
“真的，可以么？”
她这样问道。
“什么可不可以？”
我疑惑着。
“我动不了了，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没有，你真的可以当我的哥哥，并且会一直陪伴着我，不嫌弃我么？”
叶瑶以颤抖的声音说着。
低下头，可以明显地看见她那双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身体在不禁地振颤着。
这时我才明白，她还在害怕着、在迷茫着。
被嫌弃过，被抛弃过，在死门间来回过。
一次一次的挫败感让她对生活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感情，已经开始麻木了。
世界在排斥着她，她在想着是否也要排斥世界。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何方，到底有何处可去。一直在困惑着自己是否有归属之地。
而这此突然有人对她说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这是真的么？
还是说这又是那冰冷的谎言呢？
不知道，别人不知道，她更不会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谁人会不害怕呢？谁人会不担心呢？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子，而且经历过那么多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打击、痛苦。
本需要的是一种陪伴，一种漂泊无依的归属。却已经走上了一个充满痛苦的生活轨迹，似一个轮回，痛苦、黑暗，仅是构成了开始的前奏。她又怎会不担忧自己会再一次被抛弃呢，怎会不害怕再一次被扣锁在被固定的命运之上呢？
此时她在向我确定着，确定着是否真有属于她的归属之地，是否真的可以摆脱痛苦，寻觅一场平凡幸福的快乐，即使这是短暂的。
明明知道也许问的越多，痛的越多。
明明知道我说的可以全都是假的，但她也仍希望得到我的回复，所以她开口问了——以一个也许是美好的幻想作为代价。
为什么？
也许她是希望有人可以肯定她。
也许她是想抚慰长期以来自己内心的创伤。
但我更相信的是她在殚精竭虑地对抗着命运，惶然地去寻求人群中的归属，盼求着一种永不分开的陪伴。
痛苦、怨恨，渴望着却又不得不排斥着世界的种种。这已然成为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独白。
为何？
为何如此一个幼小的女孩要经历这么多痛苦的事？
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这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心中明明很清楚。
但我却仍愤愤不平。
不是为叶瑶打抱不平。
只是问上苍为何总是如此狠心。
上天不会回答——这一点我也明白。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得逞的，无关他是上帝还是谁。
她的这一份害怕，她的这一份渴望，我要替她去承担——先前我就已经这样做好了决定。
“没事的，这里就是你的归属，开始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么？不会骗你的！”
我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语气很平淡，也很温和。感觉心中有一种难以表达的感情溢发而岀，那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甘甜又似乎淡然无味，让人难以捉摸，却让人无比喜爱。
“所以请你相信我吧！”
请你相信我！这句话我是用压心底的力量说岀来的，虽然不至于响彻整个医院，但我想住在隔壁病房的人肯定是能听得很清楚的。所以叶瑶也一定会听见我说些什么，然后作岀回应。但是——
但是——果真无法意料，叶瑶没有说一句话，她依旧是紧握着手，牙齿咬着下唇，力道越来越大了。
……30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没有听清楚么？我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我准备着再说一遍，这时叶瑶的嘴唇微微张开了。
“如果……如果我骗了你呢？如果我欺骗了你，你还会这样说么？”
氤氲着丝缕的苦涩，叶瑶直看着我，丝丝泪花溅落在她紧握的手上，难掩内心那份真实的不安。
……
仿佛像遭炸弹空袭一样，我变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话题的突然转变确实令我措手不及。
对，要是她欺骗了我呢？我又会怎样？还会像现在一样说着那么“伟大”的话么？还会接受她么？
普通来说，这种事要视情况而变吧。
可是她会欺骗我什么呢？有什么好欺骗的呢？
我心中有点疑惑，这是很难以理解的事情，我想知道了相关的内容后再做决定。
可比我的话语更早一点反应过来的是我的视线。
眼睑里映显的是泪水盈眶，瞳孔都在微颤着的她，眼神里透露着种种的不安，而那种渴望的眼神似乎在慢慢地褪却。
我还真是一个差劲的人啊！
我为自己的犹豫而感到羞辱。
嘲笑着自己，抛弃了一切其他的想法，我再一次明确了决心。
“那种事什么都无所谓！”
“无关你有没有欺骗我，我都会相信着你。”
是的，也许言语可以是假的，但眼泪却从不会说谎。
“不会再让你感到不安了，不会让你再孤独一个人了。无论以前他人如何看待你，无论以后他人怎样对待你，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远离你，我也会选择呆在你的身旁。”
也许是身同感受，我不想再让她感受到痛苦了。
即使是刚刚认识，我的内心已经完全肯定了她。
也许是氛围又改变了。我变得激动起来了，双手按住叶瑶的肩膀，大声地对她说。
“不用再彷徨去寻找归属，不必再茫然去寻找陪伴。只要你愿意，属于你的世界就在那里——我的家。也许那里很小，也许那里很昏暗，但我相信那里会因为你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宽大明亮。”
惊讶，欣喜，伴随着丝丝不敢相信的神情，叶瑶的泪水停止了滑落，不过一秒钟却又哗哗地流个不停。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这样的……”
她的身体仍在颤抖着，眼神里除了惊惶外依旧带着丝丝的不安。
这次她害怕了，她怕自己一问清楚，刚才所听到的话就会变成幻觉。
但她还是问了，只因想吃一颗从未品尝过的定心丸。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明明是今天才认识的，今天以前我们明明是处于两个世界的人……”
话语似乎触起了许多往事，叶瑶眼眶像决堤了的洪流，奔流不息。
“我和你是一样的！”
我平淡地说着！
“怨恨的事、痛苦的事、不甘的事，茫然、悲伤，一切的一切，我都深有体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与磨难之中，我心灵的刮蹭比肉体的损伤严重得多。”
“我也想过去寻找归属，但却无可奈何，茫然地走过来走回去，我什么都没有找到。但现在我找到了，那就是你！”
“我？”
“嗯。”
叶瑶沉默了片刻。
终于，泪水停了下来之后……她轻轻地问了一句：
“你……也一直很寂寞么？”
“诶？”
“刚才……不是还说和我一样么……”
“……啊啊”
确实，一直以来我都是孤独地一个人，虽然总是说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其实我也想找个陪伴吧！
“是么?”
“嗯，也是真的这样！”
我直率地真实的心情吐露了岀来。
如此轻而易举毫无障碍地这么坦白出来，一定也是因为我想让她相信我吧。
“我呢，一直都很寂寞呢，一直想找个人陪伴。”
我对谁也没有说过的话就这样轻易地说了岀来。
我总是一个人，虽然这样让我感觉很自由。但总会感到很忧伤，很害怕。
害怕会一直都是一个人，害怕寂寞。
寻找，却又没有归属。
内心茫茫，惶然、痛苦。
但是。
现在我遇上了你，所以一切不用再隐瞒了。
“就在这时，上天把你送了过来，所以你是天使，是美丽的，是最漂亮的天使。即使是刚刚相逢，但我对你的珍惜绝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所以请做我的天使妹妹吧。”
叶瑶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了，但此时她的脸上充满笑容——那是幸福的，甜蜜的，从未岀现在叶瑶脸上的，但现在那种最烂漫的微笑正在最美丽的脸上绽放着。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天使……也做不了天使”
叶瑶在笑着，自然地笑着。
“不过，这也没办法呢。因为是上天让我来的，我就稍微做一下你的天使妹妹吧！哥哥……”
叶瑶朝我扑了过来，抱着我，哇哇大哭了起来。
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找到自己的归属了，不再孤独了，不再害怕了。
“呐，好了，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我轻轻抚摸叶瑶的头发。
叶瑶放开了我，砰地用力推了我一下，借用反推力坐在了床上笑着看着我。
“瑶！”
“…诶？”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以后唤我瑶，烂好人哥哥。”
她这样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