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色彩
这个世界上,没有温柔,小孩子的天真更是不被允许的。没有什么人能一直陪在身边,唯一剩下的,只有一丝期盼和侥幸。
(1)
“哎,好累!没想到,躺在床上耗费的能量也不少……”松下安微微起身,随便从床角的衣服堆里翻出一件黑色连帽衫,穿在身上。
“偶尔出去一趟买点吃的吧……上一次买东西应该是很久之前了……”
看着床边空空如也的塑料袋,他不禁嘀咕道。
东京都这个时间大街上很少有人,因为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的事做,上班、上学,要非说有什么人的话,就只有在街边寒暄的家庭主妇,以及在她们的看护下玩耍的孩子。
枯叶落下,归入土壤,成为大树的营养,等到春天再孕育出新的叶芽。
松下安和这些枯叶很相似,但又不完全一致,相似的是,现在的他就像是枯叶缓缓落下,不抱有任何期待地离开大树,不同的是,他落在了柏油路上,不能融入土地成为营养,只能被人类践踏,被车轮碾压,无法反抗。
一阵风吹来,松下安不适应地戴上帽子,他不适应的不是风。
他不适应的是眼光,是语言,是人群,他永远无法挣脱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惩罚。
他十分清楚,帽子盖在自己的脑袋上,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能让他好受点,在这个自己营造出来的世界,只有他的世界……
“……好重啊……”
松下安提着两大袋子的东西,往家走。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走动的关系,刚走几步,他就开始喘气,等走到家,已经快到傍晚了。
“安……”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十分熟悉、十分温柔、温柔过头的声音让松下安的身体微微一颤。
“……你……”
“……弘子阿姨,请回吧……”说完,松下安便走了。
他把宫村弘子锁在外面,两大袋子也随手一扔,只是自己窝在了房间。
秋风温婉,拂起了弘子的长发,黑色的发丝飘在空中,漂亮地舞蹈着:
“安,你还记恨着加奈吗?”
……
宫村弘子站在那里很久,却没注意到,另一个身影正在无声地靠近她。
“弘子……阿姨吗?”
“咦?!”
宫村弘子转过身,看到一个女孩,站在距离自己十米处的地方。
“你是……小绫野?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刚回来不久。”
“小绫野是来找安的吧。”
“嗯,但我到现在还没和他见上一面。”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
“小绫野应该也听说了吧,安的事……”
“嗯,听说了……一点”
五百川绫野皱起眉头,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
“小绫野,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
PerezCaffee
这家咖啡馆,坐立于东京都市内较为偏僻的商业区,平常没有什么人光顾,里面的装修也比想象的朴素很多。
五百川绫野拿起刚刚经过认真筛选,才在好几页菜单中选出的冰美式咖啡,抿了一小口,说道:
“咦,意外的好喝……竟然在这种咖啡厅……”
“这就是所谓的<不要看事物的表面>吧。”宫村弘子笑道。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很难想像这种咖啡厅会有这么醇正的咖啡……”
“嗯,的确,装修是差了点……”
“那么,弘子阿姨,您刚才说的拜托我的事……”
“嗯……”宫村弘子收起了笑容,整个人感觉都严肃了很多。
“小绫野,我希望你能帮帮小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他来说,加奈就是他的噩梦,可是能让他醒来的,只有你,能拯救他的也只有你,请你让他重新爱上这个世界吧……求求你……”弘子阿姨低着头,深深地恳求让绫野有些不自在。
她把双手立于胸前,表示“不用太过拘谨”后,说道:
“……弘子阿姨,请您不要这样做,毕竟我是晚辈。而且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虽然无法肯定能拯救他,但是我绝对会拼尽全力让他醒来,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
“谢谢你,小绫野。”
(2)
“已经过去十年了吧……”
无意间,五百川绫野走到一个很小的广场,里面的滑梯早已经锈迹斑斑,她用手掌轻轻触碰它,冰冷的铁皮像是再次被赋予了生命。
在整个广场里,让她最怀念的应该就是这个滑梯和那个小小的沙坑。
五百川绫野脱下皮鞋,漂亮的双脚踩在沙坑里,她坐在沙坑边缘,看着远处的夕阳,嘴角微微扬起。
十年前的广场
松下安非常得意的指着他刚刚堆起来的沙子:
“绫野,快看我堆起来的城堡!”
“哼,这才不是城堡,城堡应该是非常大,非常大的那种,你这个太小了,而且还特别丑。”
五百川绫野不留情面地说道。
“……这个哪里丑啊,明明很好看的!”
“就是丑,连尖尖的地方都没有,根本不是城堡!”
“不丑!”
“丑!”
“不丑!”
“丑!”
俩人吵了起来。
“就是丑!”
“哼!那我在做一个!”
说着,松下安脚下一滑,一个咧粗撞向五百川绫野,两个人摔得满身泥巴,丑丑的城堡也成了馅饼,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时光一直持续着,如果可以,他们希望永远不要结束。
“呐,小安,你长大后娶我好不好,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嗯,好啊,最喜欢绫野了!”
那时候的笑容是多么的纯粹,没有任何掩饰。
可是,大人的世界很复杂……
“小安,我们要搬家了。”
“诶?为什么?”
“不知道,爸爸说是因为工作。”
“搬去哪?”
“好像是去横滨。”
“我不想你走……”
“我也不想走……”
他们抱在一起,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可是,分别的日子总是来得特别快。
松下安和绫野手牵着手,站在路边:
“小安,你那时候说的长大后娶我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
“那就好,你千万不能忘了。这是你和一个,叫做五百川绫野的女孩子之间的约定。”
“嗯,当然。”
两个人同时露出了笑容。
“那么……再见。”
“再见……”
至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