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心和卢正亭在社团门外足足站了两分钟才进去。原本傅一心是拿了钥匙准备开门的，谁知道门居然反锁了。旁边的窗户关得死死的，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
门开了，探出蔡文蕊微红着的脸。见外面的人是傅一心，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傅一心板着脸问：“打扰到你们俩还真是抱歉。”
“别……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是是是，什么都没做。”
傅一心毫不理会她的解释，转头对卢正亭说：“这是我们社的社员，蔡文蕊，草头三心的那个蕊，我和她一样，都是高2019级1班的学生。”
卢正亭则是尴尬地问：“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傅一心瞪圆了眼，如梦初醒：“哦，差点忘了。我叫傅一心，康师傅的傅，我的心没有草字头，只有一个心。”
“怎么搞得我好像很花心似的……”蔡文蕊尬笑着吐槽道，不过随后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卢正亭身上，“你带男生来……应该是想入社的？”
“毕竟我们定了规矩，只有入社了才能知道我们社团是做什么的。”
“……他硬性条件达标了？”蔡文蕊上下打量着卢正亭，看得卢正亭心里发怵。
他从未被女生这样观察，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封闭了似的，紧张得要死。
“查一下高2020级这次月考的成绩就知道了。”
“那我先查一下，先进来坐会儿吧。”
卢正亭紧张兮兮地进了社团活动室，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即便活动室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对他来说，这里的配套设施还是太豪华了。
“学校的社团活动室……装修得这么豪华的吗？”
蔡文蕊听了，差点被口水呛到了：“学弟……你这是在开啥玩笑？我们这已经算够寒碜的了，要知道，有的活动室整得跟电竞馆似的。”
卢正亭只能傻乎乎地点头，他不敢透露任何关于自家的情况。他紧绷着身子坐在靠门这边的椅子上，不敢多说一句话。屋子里充满了女生的体香，他甚至觉得正常的呼吸都是犯罪。
傅一心则是径直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手上的书和笔记本也翻开了，看一会儿书写一会儿笔记。卢正亭自然不可能没好奇心，但他并不敢探头一看究竟。他只能等着在书架上翻找东西的那个身份应该是社长的把麻花辫放在左肩的女生过来。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那个女生才一脸不悦地拿着两张表过来了，一掌把它拍在卢正亭面前，吓得卢正亭往后一仰，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确定他排在高一的全年级前五名吧？”她偏过头问蔡文蕊。
“嗯，而且……是全年级第一。”蔡文蕊点头道。
“你确定要加入我们社团吗？”
“不加入……就不能知道这社团是干嘛的，对吧？”卢正亭不敢用正眼看一如雪。
“先声明一点，加入了就不能退出，你接受吗？”
“这……不能退出？”
“知道了我们社团的秘密，就不能退出。所以，在填表之前你得想清楚。”
卢正亭脑子很乱，他不明白这社团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居然还不能退出。
“毕业后不等于是自动退出吗……”
“那只是在学校。”
“这意思是说……这社团并不是依附于学校存在的？”
“那是当然，在学校建社团目的只是更方便行动罢了。没有社团，晚自习要么就留在很闷的教室，要么就去限制诸多的图书室。相比之下，有社团就自由多了。”
卢正亭仔细一想，她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就自己的现状而言，这俩地方好像都不太能呆下去。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入社要求是全年级前五，而且得是男生吗？”
“这个理由很简单：前者是因为一般排在前五的人脑子好使点，后者是因为我们的研究需要。”
“研究需要？”
“欲知更多详情，得入社。”一如雪又抛给他一支签字笔，“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并填表，填完表你就算是入社了。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大胆地问。”
卢正亭迷迷糊糊地看着表，这是很寻常的入社申请表，并没有要求填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表上已经提前在社团信息上写明了“文学研究社”，似乎是一如雪亲手写的，正楷字，笔力遒劲。这时候他才抬头望着一如雪，但他只能看到她美丽端庄的容颜，却无法看透她的内心——她的眼睛几乎是眯成一条缝的。心灵的窗户关得如此严实，谁也不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原本是想多考虑一会儿的，然而现在却只给了他十分钟时间，这个坑是入了就出不去的。这么看来，入其他的社团都比这里强，至少出入自由，这里只进不出。他很好奇这社团迄今为止到底成立了多长时间。
“一年。”一如雪打着呵欠说。
“才……一年？”
“对，就是我牵头成立的。”
“为啥成立时间这么短？”
“你这是毫无意义的问题。”
她的意思应该就是她们仨入学多久就成立了多久。
“为啥现在才想着要男生入社？”
“这个问题是你填完表后才能回答的。”一如雪摇晃着手指说。
“……”
卢正亭一看时间，此时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填表他估计只需要五分钟不到，也就是说，还剩两分钟考虑的时间。
到底加不加入这个社团？
卢正亭觉得这个社团很古怪，疑点太多。而且，在他的印象中，“文学研究社”里，书应该是主题，但这个房间完全看不出来，除了傅一心还在做着和书有关的事情，其余二人一点都闻不到书生味。
不过，没人在意他脸上不停变化的表情，除了一如雪还在不耐烦地等着他填完申请表，其余二人都在做着正事——蔡文蕊在他左手边的座位上坐着，正常地做高二的习题，傅一心还在边看书边写笔记。
填，还是不填？
不填的话，他还是有机会在一个多月后的社团招新月选择社团的，到时候会专门安排时间去了解。
但是，到时候大张旗鼓宣传的场面被家人看到，他们铁定不会让自己加入什么社团——人家学校都正正经经地上晚自习，这学校允许晚自习时间去社团，这不是纵容孩子吗？
虽然学校的本科率远超其他学校，但毕竟是80%，不是100%，家长还是怕孩子成为那20%。至少，它们是不会允许孩子加入社团的。
他在思考社团对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突然，他想到了那个腐烂的家。
他想到了自己被父亲糟践了的未来上大学的学费。
他想到自己房间那破旧的书桌和坏掉的顶灯。
一想到回去就要看到它们，他一下子就变得坚决了。虽然只有下午这么两个小时才能留在这里，但总比家里和教室好。
他在一如雪的注视下，刷刷地写了起来。相比一如雪，他的字排列得参差不齐，不过字形还算端正。
“时间刚好。”
一如雪设了计时器。在卢正亭把申请表递给她的同时，计时器也到点了，俏皮的铃声响起，让卢正亭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一如雪拿着两张表坐到了他正对面的座位，将表在左右两侧各自摊开，以碇司令的经典坐姿面对着他。
“有什么问题，趁现在问吧。”
这阵势，卢正亭总觉得像是在审判自己，他一度怀疑自己有罪。
“问……我一直都在问啊……”
“你问的是一心，不是我。”
“呃……这个社团到底是干嘛的？”
“研究‘变化’的。”
“不是研究文学啊？”
“真正的文学研究社在楼下。”
“那你们为啥也叫‘文学研究社’？”
“因为确实有一类文学作品是讲我们研究的这种‘变化’的。”
“啥？”卢正亭感觉自己见识短浅了。
“变身文学。”
“变身？奥特曼或者假面骑士那种？”
“不不不，是关于性别的。”
“你说的难道……是变性？”
“没错。”
卢正亭犯疑了：“你们该不会研究的是……变性手术吧？”
一如雪果断摇头否认了。
“不是？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变性？”
“这个就需要你亲身体验了。”
卢正亭听她这么说，吓了一大跳：“你……想把我变成女生？！”
一如雪笑眯眯地点头肯定。
“开什么玩笑……不做变性手术能怎么变？”
“我就问一句，你想不想变？”
“我想不想……这是我想就能变的吗？”
“其实想变很简单啊……”她突然拿起刚刚卢正亭用过的笔，在她右手边的那张表上写了几笔，然后把表立起来，“看，这样不就变成女生了？”
卢正亭视力还算行，至少隔着一米多远，他还能够看清楚自己填了什么。此时，他看到的是填有自己姓名的那一栏有了些变化。
“卢正亭”的后面两个字，加了两个风格和自己的字不太协调的女字旁，变成了“卢姃婷”。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你这两个字都有加了女字旁的对应的字存在。”
“改个名就能变成女生了？这是在开玩笑吗？”卢正亭哼笑道。
“要不要试试改一下性别？”
“学姐……你不要开玩笑了好吗？”卢正亭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你想试试看能不能变吗？”
“我不信我能变成女生。”
“那就是要尝试一下咯？”
“学姐能做到就尽管试试。”
“那么，你可得好好盯着性别这一栏。”
一如雪的嘴角上扬到了极致，更恐怖的是，她还睁开了眼。卢正亭这才发现，她的眼就像万花筒一样，美丽而又梦幻，里面仿佛容纳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卢正亭把视线转移到表上“性别”那一栏，那里填着“男”字。但在一如雪睁眼的时候，那个“男”字开始抖动起来，然后在纸面上化成墨团。随后，它又开始延展，在纸上化成了一个“女”字。
“我眼花了吗……”
他来不及吐槽，因为下一秒，他感觉周围的世界开始扭曲了。虽然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但是他总觉得不是世界在扭曲，而是自己在扭曲。
当他再次回过神后，旁边的两个女生开始行动起来。
蔡文蕊去角落里的储物柜拿了一根橡皮筋和一把梳子，熟练地移步到他身后，开始打理起他不知为何变长了的头发；傅一心也是去了那个储物柜，不过她取出来的是一面镜子，直接放在他身前。
卢正亭好奇她们为何要做这种事，然而他感觉到自己头发好像变长了不少，而他望向镜子的时候，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嘴唇翕动，满脸震惊。
他熟悉的自己的那张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皮肤白嫩的女生。他感觉到自己的腿没有受到裤子的保护，低头一看，裤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及膝的校服裙子。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腿间，然而那里空荡荡的。
“现在，你的名字和性别应该符合这表上的信息了。”一如雪重新眯起了眼睛，脸上依旧是那瘆人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