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卢姃婷依旧在想办法提前结束自己的“变身生涯”。
她没有耐心等到11月的社团招新。以这种状态每多过一天,就多一份煎熬。虽然她很想做回真实的自我,但这么想的时候,她却习惯性用符合自己当前形象的女性化的一面示人。
这样做的坏处,就是她感觉自己恢复正常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昨天的那个贴子里关于她们社团的那一楼已经被删了,有人问“校园异闻社”的社长为啥删了,社长含糊其辞,只说涉嫌侵犯肖像权。不过,吃瓜的人还停留在讨论上,细心的人早已开始接触所谓“文学研究社”的社员了。
不过,由于高二的社员的行踪近乎于“神出鬼没”,他们只能这个提前入社的高一社员,也就是卢姃婷这里下手。
卢姃婷今天精神萎靡,昨天晚上父亲凌晨才回家,她听到了熟悉的箱子放地上的闷响,这闷响中还夹杂着瓶子的碰撞声。家里唯一一台看着像样的电器是电视机,不过只有父亲经常用,而且几乎都是凌晨用——主要是看体育频道。
昨晚她几乎没有睡着,电视的声音开得比较大,里面的呐喊助威声也她也不知道是哪两个足球队在踢比赛,但她可以肯定,这是一场赔率差距悬殊的比赛,父亲肯定押了赔率高的一边。她不知道父亲开了多少瓶啤酒,但她知道父亲绝对看的不是比赛,因为他连球员都认不清。
后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早上起来到客厅一看,客厅的地面上倒了十二个酒瓶子,大部分都没空,酒洒了一地。仔细一看,有两个酒瓶子明显是被摔碎的。电视上播着早间体育新闻,新闻正好报道了昨晚的球赛,她不看足球,但她知道,摔碎的两个酒瓶子肯定和比分有关,而且肯定是赔率低的那支队赢了——新闻播报的比分是二比零,还用了“有惊无险”这种形容词。
然而,父亲人却不在客厅,也不在主卧。主卧的门半开着,卢姃婷能听到母亲的抽泣声。
她只能默默地自己拿工具收拾这残局,然后默默地洗脸刷牙。昨天她剩了几块钱,今天早上母亲没煮饭,她只能自己去外面应付着吃点东西填肚子。
她睡眼惺忪地面对一群围着她的男生,等待他们发问。
“卢姃婷,你们那个社团到底是研究什么的啊?”
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社长有令,只有入社了才能知道,而且我不能透露。”
“那入社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限男生,而且得在月考以上级别的考试中排在年级前五名。”
“这……要求这么高?”
“毕竟高二的学姐们都排在年级前五名。”
“明明说要求是男生,那为啥你能入社呢?”
“这个问题,你见了社长就能知道了。”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月考尽量努力”,围着她的人群瞬间散开,她觉得自己又能透气了。
她不对这些人抱有什么期望。一如雪点名了王新阳,她觉得能让王新阳来的话,提前解除的概率会提升很多。
而在八班,王新阳已经把社团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在他看来,11月才是社团招新月,自己提前关注似乎没什么意思,到时候去社团体验了才更好决定自己加入什么社团。
“阳哥,那层楼被删了啊!”上午第二节课与第三节课的课间,曹桂绅哭着脸朝王新阳亮了亮手机,那上面是昨天看到的“校园异闻社”社员发布的贴子。
“啥被删了?”王新阳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昨天那个社团啊,你忘了?昨天放学的时候,卢姃婷还特地问你入不入社呢。”
“我不是说了我不加吗?”
“老哥,别的我不知道,但这卢姃婷昨天特地调查了你,你不认为她对你有那意思?她很希望你入社……”
“你……不觉得很可疑吗?”王新阳歪着头问。
“你难道觉得她想害你不成?”
“我不觉得她想害我。”
“那你为啥还不愿意加这个社团?”
“我昨天说得很清楚了吧?如果我不能在入社前知道社团是做什么的,那我肯定不会贸然加入的。”
“你这是觉得‘文学研究社’有猫腻?”
“我昨晚特地查了一下,发现学校有两个所谓的‘文学研究社’,一个在社团活动楼103室,另一个则是在203室。但真正说了社团是干嘛的,只有103室那个。而203室的那个,我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曹桂绅惊讶地看着王新阳:“你居然还特地去查了?”
“一个招新要求是年级前五名的男生的社团,你难道没调查?”
“我怎么没查?问题是我在贴吧私信找和她们的同班的学长学姐问,他们甚至很多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社团存在。”
“毕竟是被列在‘不为人知’系列的社团。”王新阳感叹道,“那么,关于她们的风评呢?”
“一如雪和蔡文蕊学姐好像待人接物都挺得心应手的,傅一心学姐好像很少和同班同学有什么交流,但她是学习委员,答疑解难有一手,至少在班上同学间评价很不错。”
“看上去好像没问题。”王新阳肯定道,“但我觉得这些人会建立一个不为人知的社团,而且还不愿意告诉别人社团是做什么的还是很不合理。”
曹桂绅仔细想了想,也予以肯定:“你说得倒也对。接下来你怎么打算?毕竟人家社长都表态认可你,只要你愿意她就同意你入社了。”
“我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不告诉我这个社团到底是干嘛的,就算是所谓的人间天堂,我也不会去的。”
“要是其他人知道你这样,估计你得被咒死。”
“怪了,我入不入社是我的自由,他们要是真想入社,那就拿出点本事自己去入啊?”
王新阳也来脾气了,曹桂绅也不再继续讨论这件事。
然而他最后说的这些话却不知被谁传出去了,结果很多人都知道他被一如雪认可了。这可是件稀奇事,毕竟能被一如雪认可的人就没几个。
这导致他下午一进食堂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鬼神’,这几天别跟我一起行动。”在食堂门口,他观察了周围的状况后,对曹桂绅这么说道。
“老哥,身正不怕影子歪啊。”
“你不能保证他们的‘攻击’溅射不到你吧?”
听他这么一说,曹桂绅细想了一下,感觉确实有道理。
“你可别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和别人起冲突了啊。”他在跨步离开前提醒道。
“只要没有心人煽风点火。”
王新阳朝着和曹桂绅相反的方向走了。他漫不经心地走向一个自己不常去的窗口,这个窗口卖的饭菜特别便宜,一荤两素只要四块钱,不过味道就一言难尽了,荤菜里的“荤”还得看食堂大妈手抖不抖。他本来想离开去别的地方排队的,但转念一想,少花点钱也无所谓,就没打算换窗口了。
刚刚心不在焉没注意,现在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前面隔了两个人的地方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人。王新阳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这人是卢姃婷。
说起来,在他有限的印象中,卢姃婷几乎一直都是在这个窗口吃饭的,很多时候他都没看到她出现在食堂。当然,他本来就没怎么关注她,毕竟不熟。
大概是因为她楚楚可怜的瘦弱模样,食堂大妈在给她打荤菜的时候没有手抖。她在接过餐盘的时候朝大妈微倾身子鞠了一躬,然后才头也不回,缓步离开。王新阳这才注意到,她端盘子端得特别平稳。
她走之后,大妈还是犯“癫痫”了。王新阳看着盘子里一大一小的两块肉,心里骂骂咧咧的,不过选这个窗口就得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他也只能在心里骂。
他四处张望着寻找座位,发现大部分地方都坐满了人,有的空桌子还被人用书给占了。王新阳看着这才发了两个月就成了油干的书,相信它一定在食堂吃得很饱。
望来望去,食堂的桌子有二人桌和四人桌之分,他只看到一个二人桌有一个人坐着,还剩一个空位,但……
这个人正是卢姃婷。
没人和她坐在一起。男生不坐还合理,但连搭伴儿的女生都没有,他嗅到了一种孤独的味道。诡异的是,他站了一分钟,也没其他人往那儿坐,都绕过那里寻找其他座位。
他最后还是决定去那里凑合着坐了,端盘子站着还是有点累人的。原本他并不想和她继续接触,但他有些事情想问清楚,毕竟她是那个社的社员。
“我有事要问你。”他一坐到她对面就开始提问,“你们社团的事情,真的就一点都不能透露?”
这发问来得太突然,差点让卢姃婷呛到了。卢姃婷一边吹着自己的胸,一边惶遽地望着王新阳,一时语塞。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卢姃婷马上说:“我不能透露。”
“透露了你会怎么样?被开除出社团?”
卢姃婷摇头否认。
“那为什么不能透露?”
“因为……”卢姃婷欲言又止。
“别说一半就不说了啊。”
“我不能说……”
“说了你到底会怎么样?难道会死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算是死。”
“这么严重?你有什么能让你社会性死亡的把柄被社长抓住了还是怎么的?”
卢姃婷摇头。
“我真的是服了,一个社团都能搞得神秘兮兮的,这还不如说是情报局哩!”
面对王新阳的吐槽,卢姃婷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她准备收拾餐盘离开。
王新阳瞅着她还有一大半饭菜的餐盘,又问:
“你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剩这么多饭菜?”王新阳指着她的餐盘问。
“我……饭量小。”
这倒是实话。以前她还没变成这样的时候,这一盘还是能勉强吃完的;然而现在饭量莫名变小了,再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等等。”正当她准备往出口那边走的时候,王新阳把她叫住了,“你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去社团活动室,怎么了?”
“你们社团允许参观吗?”
“这……”
卢姃婷压根儿就不知道,一如雪也没提过这件事。
“那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做,我去参观参观,这没问题吧?”
“我不知道……”卢姃婷有些心虚。
“那我和你错开,我稍晚点到活动室,到时候我说是我自己心血来潮想参观参观,你们社长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应……应该吧。”
卢姃婷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但她觉得至少高兴应该大于难过——不管怎么说,王新阳肯去的话,接下来就要看一如雪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