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雪听到王新阳这强硬的要求，并没有感到多惊讶，反而是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
“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新阳哪里知道什么，他只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可能对她做了什么。”
“你要怎么证明我真的对她做了什么？”
“我无法证明，而且就算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我只能猜测，她要是透露了什么，可能这个‘变回来’就成了奢望。”
一如雪听完他的说法，意味深长地看着像是睡着了的卢姃婷，又问：
“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她现在正被一群讨债的人盯着，你就打算让她整日活在这种状况下？”
“按你的意思，她遇到这种事，难道还要怪我不成？”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就是觉得她变成这样跟我有很大的关系。”一如雪一口咬定道。
“我说了，我没有。”王新阳觉得她在强词夺理，“我没说是你导致的，我只是让你把她变回来！”
“太吵了。”一如雪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回应。
“吵？”
“我只觉得你很吵。”
“你在说什么？”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短暂的沉默后，一如雪终于又开口了：
“可以，我把她变回来，但有个条件。”
王新阳心里一紧，他大概能猜到她想做什么——至少是和他的要求相反，而且对象应该就是自己。
而一如雪接下来的话，也确实证明了他没有猜错：
“既然你要她变回去，那你就代替她变过来吧。”
王新阳断然是不同意的：“我不同意。”
“那行，谈判失败。”一如雪也很干脆，她又坐回到正对着门的座位上，重新眯起了眼睛。
下课铃声混在在雨声中，其他活动室的学生已经出来了。大部分人都带了伞，来到一楼的他们，嚷嚷着“还好家人让带着伞防备”“没想到雨下得这么大”云云，纷纷撑起伞离开了。少部分人没带伞，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撑伞的人离去，他们只能等家长来送伞。
这时候，一个裸着上半身的逆流而行的男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这个男生长着一副小鲜肉的脸，但露出的上半身却并不娘气，很结实，和王新阳有得一拼。他左手攥着已经湿透的“高高”的校服，右手握拳，神情严肃地往楼上挤。
203室，王新阳依然在和一如雪对峙。
“原来你让我入社就是为了这个？”
“简单来说是这样。”
“那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就算了呗，你不同意，她就继续保持这样子，直到永远也变不回来。”
一如雪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好像卢姃婷的悲欢真的和她毫无关系。
这时候，蔡文蕊提醒王新阳：“先不管情况怎么样，总之她得尽快换一身衣服，你也一样。”
王新阳没辙，经蔡文蕊提醒，他才发觉自己和卢姃婷身上都已经湿透了，再穿着这身衣服，必然感冒。
“这里应该没有换的衣物吧？”王新阳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能装有衣服的柜子什么的。
“有的。”
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他眼睁睁地看着蔡文蕊从最里面的乒乓球台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校服？
这还不算是他疑惑的点，关键是这袋子里竟然还装了女生的内衣裤。
“你们这……竟然还准备了这些东西？”
在王新阳看来，这不是什么合理的事情——谁会在社团里准备女生的校服啊？而且，他隔得老远就看到，里面似乎不止一套，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男生的校服。再仔细一看，乒乓球台的另一边竟然还有个隔间，这隔间的大小，让他想起了商场里的更衣室。
“你们这……到底是什么社团啊？”
蔡文蕊已经把卢姃婷扶进了“更衣室”，湿掉的衣服也很随意地搭在外侧的衣架上。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只有加入社团才能知道。现在看来，你只知道‘变’，但不知道是‘变’的什么。”一如雪似乎又找到了乐子，开始跟王新阳互动起来，“那么你猜一猜，到底‘变’的是什么？”
“我哪儿有心情跟你猜这些……”王新阳说着说着连打了两个喷嚏，“该死，我要是不换衣服也要感冒了……”
“我们这儿只有女生的服装，你要换吗？”一旁的傅一心莫名问了他一句。
“……不换。”
王新阳宁愿感冒都不想换什么女装。如果是传统的校服还能应付一下，问题是他们的校服不是那种以前的运动装，这就很难受。
“我只说最后一遍，只有入社才能满足你的要求。”一如雪提醒道，“如果还不从，那今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
王新阳依然在纠结，但他实在是猜不到“变”的到底是什么。他只能认为这个“变”加速了卢姃婷父亲的“堕落”，但又无法依据这个认定这是一如雪的责任。这么耗着时间也是无济于事。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要变小的意思，楼里绝大部分人都走了，只剩下203室还亮着灯。203室此刻没有一个人说话——王新阳和一如雪对视着，蔡文蕊还在给卢姃婷换衣服，傅一心还是抱着笔记本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王新阳。
不过很快，不速之客王欣洋便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人呢？”王欣洋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人，挪步到王新阳旁边，“卢姃婷在哪儿？”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一如雪面不改色，右手往后一指：“她在里面换衣服。”
“啊，哦。”王欣洋脸一红，但马上就淡定下来，转头又问王新阳：“那她变回来了吗？”
“没有。”
“没有？！”
“始作俑者就在这儿，你问她吧。”王新阳转念一想，马上把难题抛给了王欣洋。
“是你把她弄成这样的？”王欣洋果然马上就问一如雪了，他对一如雪似乎没什么兴趣。
“你是谁？”一如雪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王欣洋，欣喜的欣，海洋的洋。”
估计是太过巧合，一旁呆滞的傅一心终于如梦初醒。
“巧合？”一如雪疑惑地望着他，问王新阳。
然而王新阳根本没打算回应，他只求王欣洋能够来点作用。
“喂，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王欣洋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他两手撑在桌子上，“快告诉我！”
“我没法告诉你，但她目前遭遇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王欣洋回头瞪着王新阳，“你骗我？”
“我没骗你，只是她不同意把卢姃婷变回来。”王新阳无奈地说。
“你们这是要合伙把我耍了？”王欣洋总觉得不对劲。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但一如雪却试图转移话题：
“你跟卢姃婷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未婚妻。”
“那……祝你们幸福。”
“谢谢。”
王新阳嘴角抽搐着：“你这是不想让她变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变回来’是什么变回来。如果是她爸欠的那些债，总有办法解决的。”
“你这……”王新阳觉得他根本就没看到本质问题。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变回来’到底指的是什么？”
“……”
王新阳哪里能解释得了，毕竟最终解释权都在一如雪那里。他很急，身上被湿漉漉的衣服弄得发冷，想脱衣服，但旁边有女生看着，不方便。
“你要脱就脱吧，我已经习惯了。”傅一心突然对他说。
“习惯了？”
对于王新阳的疑问，傅一心没有回答。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四十了，于是急忙对一如雪说：“雪，我要先走一步了。”
“你走吧。”一如雪说，“我现在很快乐。”
“……”
傅一心拿走门边的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如雪学姐，我不想浪费时间。有个大叔为了帮我，现在都还没跟我联系。如果你不想让更多人卷进这件事，就把她变回来。”
王新阳想起老戴还没跟他联系，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当时老戴动了手，那这些人十之八九不会放过他，要是他因此出了事，自己还没能解决问题，那他很长一段时间内心都不会得到安宁了。
“……你到底让多少无关人士卷进来了？”一如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个大叔，外加一个名字同音的他。”王新阳指了指王欣洋。
“你现在是打死也不愿意入社了，是吧？”
“得看你满不满足我的要求。”
“……把她变回来，然后解释一遍缘由？”
“嗯。”
“满足了之后，你就会入社了，对吧？”
“……只能说是有可能。”
“哼，但我也是有条件的。”
“你说。”
“我说了，要把她变回来，就得有一个人要‘变过来’。”一如雪又恢复了笑容，“也就是说，就算你不入社，也得‘变过去’。”
“……你这是根本不给我选择的机会？”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选择题给你做。既然你要‘救’她，那相应的后果你也要承担。”
一听到“救”这个字眼，一旁的王欣洋不乐意了：
“凭什么要让他来救，我的未婚妻应该我来救！”
一如雪瞟了他一眼：“你？”
“我怎么了，不行？”
“我没说不行。”
“那就搞快点，把她变回来，我好带她走！”
一如雪抿嘴笑道：“先填张表吧。”
王欣洋皱了皱眉：“表？入社申请表？我是外校的，这……”
“我又没说这社团只是校内的。或者说你觉得一定要有学校的认证才能算是一个社团？”
“……我没这么说。”
“那就填上，填完我就把她变回来。”
王欣洋毫不犹豫地拿着一如雪递来的笔，坐在靠近门的座位上填写起来。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感觉都能裱起来当艺术品。
在他写字的期间，卢姃婷也出来了。她换了一身校服，人看着比刚才有了点精神，只是扎头发的皮筋被解开了，头发披散着，像个女鬼。蔡文蕊不知道又从哪儿找出了一个吹风机，拿了根板凳让她坐着，很熟练地帮她吹起了头发。
王新阳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干脆就把衣服脱了。他背对着所有人，虽然王欣洋替他试水了，但他仍然不敢松口气。
“填完了。”王欣洋一填完就把表甩到一如雪面前，“动作快点！”
“行。”一如雪看了看那张表，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蕊，别吹了。”
“啊？”
“他们既然这么想让她变回来，那就变回来吧。”
“雪，你……你真要当着他们……”
“无所谓，他们敢说出去，那就等着遭殃呗。”
一如雪的话让两个“wangxinyang”心里发怵。
蔡文蕊没办法，只能乖乖让步。卢姃婷此时也稍微清醒了些，意识到有四个人正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怎么了？”她惊疑着看着一如雪。
“没什么，就是现在我要把你变回来。”
“变回来？！”
她转头望向王欣洋，此时王欣洋脸色浮现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怎么在这里？！”
“他给了你变回来的机会。”
一如雪说完，睁开了眼，眼里从原本的黑，瞬间变得五彩斑斓。王欣洋和王新阳都感觉到了空间莫名扭曲了几秒。
在扭曲结束后，王欣洋再看卢姃婷，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把眼睛瞪到最大，然而……
他没有看到之前那个披头散发的卢姃婷，看到了是一个瘦弱的男生，穿着女生的校服，一脸歉意看着自己。
“为什么我看到的……是男生？”他摇晃着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雨淋傻了。
“这就是你们要的‘变回来’。”一如雪掐着太阳穴，看上去有些疲倦。她眼里的五彩消散了，变回了原本的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