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魔幻，王欣洋吓得不由自主往后一仰，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了。不过王新阳反应很快，连忙用身子扶住了椅子，才避免了王欣洋头部撞地的惨剧发生。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变成了男的？”王欣洋总算真正反应过来了，他瞪着低垂着头不敢发言的卢姃婷，不，现在应该恢复为卢正亭，努力想要还原“卢姃婷”的样子。但无论他怎么看，除了脸有点像，其他地方都完全看不出“卢姃婷”的影子。
“我已经说了，这就是你们要的‘变回来’。”一如雪根本不打算解释。
“你到底做了什么？！”王欣洋焦急地起身，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一如雪冷漠地回应道。
“快把她变回去！”王欣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几近抓狂，“求你了，不要让她变成这样子！”
“这种要改变因果律的变身，我短时间内无法再次使用。”
“因果律？”
“你可以理解为除了知情者外的所有人对一个人的认知，还有与之有关的一些物质的性质。”
“我听不懂。”王欣洋不想听懂。
“……就是要让关于一个人的一切都变得符合其当前性别。”
“说人话……说人话……”
“卢正亭是男的，但我强行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女的，事实上他也变成了女的，懂了吗？”
“……”
王欣洋的脸色浮现出惨笑，突然腿软，然后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未来。
王新阳反倒是表现得很冷静，虽然这一切太过魔幻，但不妨碍他接受现实。
“你让我入社，就是为了这个？”他问一如雪。
“不然我为啥要邀请你入社呢？”一如雪笑眯眯地反问道。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凭你这不愿入社的态度。”
“此话怎讲？”
“一般来说，入个社团都不会这么谨慎。”
“那我也可以说：一般来说，学校社团不会把社团研究内容藏着掖着。”
“你也看到了，这种事情是不得不藏着掖着的。”
“那就没必要为此建个社团。”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合适的时间和地点能够充分发挥这种能力？”
“……”
王新阳仔细一想，还真难找到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来发挥。社团活动室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点了，而且有足够的时间来做事。
“当然，知道了这件事，那就别想着把自己当无关人士了。”一如雪起身又去书柜里拿了一张表，“来吧，入社仪式。”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入社。知道了这个事实，那就更不可能了。”
“你没得选。”
“你想强行把我变成女生？”
“如果我想，还真能做到。但很遗憾，目前是冷却期。”
“怎么，这能力还有限制？”
“如果没有限制，那你现在看到的世界，应该早就不存在男性了。”
“你的想法太疯狂了，我怕了。”王新阳直言不讳，“我还是那句话，我是绝对不会入社的。”
“不入社那就没办法了，你只能等着某一天毫无意识地变成女生。”
“你这种行为无异于杀人。”王新阳冷静地回应道。
“所以我才给了你机会。”
“你这意思是我没得选了么？”
“确实没得选。”
“……”
对王新阳来说，无论哪条路都是死路。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这种变化都意味着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无论男女。这不一定是好事，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问你，如果我在无意识的状况下变成了另一个人，我的意识会被改变到什么地步？”
“至少你是意识不到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
“果然还是无异于杀人。”
“如果是主动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王新阳看了一眼卢正亭，问：“那他是主动的吗？”
“如果不是主动的，我也不会随便变了。”
“不是的！”
一直一言不发的卢正亭，此时顺着一道惊雷大声喊了出来。
“我要是知道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怎么可能会选择变啊！”
他几乎是把近期的憋屈全都释放出来了，整个房间的东西都为之一颤。
其他的人都沉默不语，看着他，等着他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之前变了，我一度以为能因此改变什么，谁知道会发生这么扯淡的事情啊？！为什么我要遇上这么个当赌鬼的爸啊？！为什么我被他卖了都不知道啊？！”
王欣洋听得有些呆滞。他并不能设身处地体会到卢正亭的心情，眼神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我问你。”他转头问一如雪，语气里充满了遗憾，“他变回来了，那我爸给出去的二十万会变成什么？”
一如雪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会被修正成什么。”
“那他变回来了，还有可能变回去吗？”
“你也看到了，他并不想变回去。”
“……”
他又望了一眼卢正亭，卢正亭下意识把头偏到一边，不知道是不想看他还是不敢看他。
“……你应该不会就这么把我放回去吧？”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改变因果律的变身，我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你现在回去我也阻拦不了你，但你既然已经填了那张表，卢正亭已经变回来了，而你后面那个人又不愿意变，那变的人只能是你了。”
“如果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了，会发生什么？”
“就算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这样啊，我明白了。”
王欣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没有回过一次头。
王新阳倒没有离开，他现在有很多疑问，虽然不指望一如雪能够解答。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呗。”一如雪反倒来提醒他了。
“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看心情。”
“……你的能力是怎么来的？”
一如雪没有回答。
“你的能力是怎么来的？”王新阳打算把这个问题问到底。
“不知道。”
“你的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坚持不懈地问。
“……你这是要惹我？”
“我没有惹你的意思，毕竟轮谁来都应该想知道这个，这叫追本溯源。”
“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有了。”
“你的能力的限制是什么？”
“只有在需要改变因果律的时候才会有很大限制，不过也就是三天的冷却时间。另外，我需要比较具体的信息才能让人变身。”
“这就是你让填表的理由？”
“填表只是个仪式罢了，反正想要搜集你的信息也很容易。不过就这样让你变身挺无趣的。”
“想让我主动请求变身吗？”
“没错，这正是我所想的。”
“但是我拒绝。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摔断腿，都不会主动请求变身的。”
一如雪又睁开了眼，现出深邃的黑色双瞳，嘴角微微上扬：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真香。”
王新阳也离开了活动室。既然已经把卢正亭变回来了，他现在也不想管这破社团的事了。他试图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个人。
“戴哥……”
他冒着大雨往保安室跑去，询问保安室里的那个高个子保安老戴的情况。高个子保安给老戴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
“戴哥，你没事吧？！”王新阳对着电话急切地问。
“……还好，就是被打晕了而已。”
“这还好……伤得不严重吧？”
“没事儿，简单处理了一下就行了。”
“……那些人呢？”
“跑了。”老戴的回答简单粗暴。
“跑了，那岂不是……”
“放心吧，我跟警方说明了情况，现在他们已经着手调查这件事了。那个男生他爸应该跑不了的。”
一听到老戴对卢正亭的称呼变成了“那个男生”，王新阳才意识到，因果律真的被改变了。毕竟在此之前，他跟老戴说的一直都是“女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倒是挺佩服那个赌鬼的，竟然能成功从这么多人手上骗到钱。”
“现在反倒成了他是罪犯了，不知道卢正亭会怎么想……”
“他现在情绪还稳定吗？”老戴好奇道。
“……不算稳定。”
一想到刚才卢正亭歇斯底里的吼叫，他就觉得很无奈。
“总之今天谢谢戴哥了。”
“……你道什么谢。”
“……我是代卢正亭道谢。”
“现在可不是道谢的时候，因为问题还没完全解决，那些人还会不会继续干今天这事儿都不知道，所以你还得提醒他小心点。”
王新阳这才恍然大悟，那些人可不会等卢正亭的父亲被抓住，不然今天也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了。
他赶紧和老戴结束通话，想要回去看看卢正亭的状况。谁知道，卢正亭此时撑着一把白色的伞，穿着刚刚换上的那身女生的校服，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来到了保安室。
高个子保安看他这身着装看得目瞪口呆，正想问他为什么穿成这样，但王新阳却抢先发话了：
“你来得正好，按现在的状况，你可能不太适合回家……”
“我知道，那些人肯定在附近蹲点等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还要回家吗？”
“家？”卢正亭也露出了和王欣洋相似的惨笑，“我哪儿有家？”
“……”王新阳哑口无言。
“小弟弟，你家出了什么事吗？”高个子保安出于善意问道。
“没什么，我爸把家里的钱卷跑了，包括我妈存给我上学的钱。”
“这……难怪老戴这么生气，那你……”
卢正亭没有理会保安的关心，转而对王新阳说：
“说实话，我根本没想过今天会有人来找我。”
“……你让我入社是因为想变回来是吧？”
卢正亭老老实实点了头。
“如果我早点发现问题，可能就不会让你在变成那样之后发生这种事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把你卷进来，我家的事，谁来管都没办法。”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卢正亭瞟了一眼保安，说：“你跟我来。”
王新阳一愣，但还是跟着他离开了保安室，弄得高个子保安满头问号。
此时大部分学生已经离开了学校，校园里空荡荡的。王新阳和卢正亭站在操场上，身子挨得很近——毕竟王新阳没有带伞。
“你这是要跟我说什么……特地把我带到操场上……”
这时候，卢正亭不由分说把伞把塞在了他手上：
“说实话，就算现在变回来，我也不知道我之后该怎么办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别跟我说这种没营养的话，这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卢正亭从伞下跑了出去，暴露在雨中。雨水很快又把他身上的衣服淋湿了。
“喂，你这……”王新阳连忙上去想用伞遮雨，结果却被卢正亭一把推开了。
“你是唯一一个今天来找我，而且顺利找到的人。现在我看不到前面的路，所以……”卢正亭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现在，我想请你来决定我的未来。”
“你……”
“我就说一个我变成女生后的真实感受吧。”卢正亭郑重地说，“昨天下午有那么一瞬间，我对你产生了异样的感情。”
“你在说什么……”王新阳有种不好的预感。
“昨晚我反复思考了一下，确认了一个事实。”卢正亭深吸一口气，“那是我身为女生的状态下对身为男生的你产生的一种依赖感，虽然只有那时候罢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现在很清醒。我以为我不会适应变成女生后的生活，但没想到我的意识在那一刻竟然跟着身体走了，也就是说，不管自己如何抗拒，身体终究会同化意识。但你现在让我变回来了，虽然我很高兴，可是我现在迷茫了。”
“你难道是要我……”
“没错。现在，请你来决定，我接下来到底是作为男生还是作为女生继续活下去。”
王新阳简直不敢相信，卢正亭竟然要他来决定这种事情。
雨下得更大了，他几乎看不清近在眼前的卢正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