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洋一回到家就跟自己的父亲明说了自己的想法。
“爸，我觉得……我还是要换个学校比较好。”
他父亲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一听他这么说，质问道：
“才不到两个月就要转学？”
“我觉得这个‘高高’不值得我待下去。”
“那你想去什么学校？”
王欣洋毫不迟疑地答道：“古洛羽中学。”
他父亲一下子就停止看手机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这几天频繁晚自习瞒着我请假，就是为了去那里打探情况？”
“那里比我想象中要好。”
“你指的好是什么？”他父亲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氛围比‘高高’轻松。”
突然啪的一下，他父亲一巴掌排在茶几上：“那我不可能让你去了。”
这一巴掌拍到了王欣洋的心脏，加速了他的心跳：“……就算去了我也不会改变我的节奏……”
“想得美！”王父嗖地一下起身，“放着好好的‘高高’不上，非要上这个骗子学校？”
这种评价让王欣洋大惑不解：“怎么就骗子学校了？”
“骗子的崽种待的学校，不是骗子学校？”
“爸，钱都已经追回来了，还死咬着不放？”
“好啊，你想为这学校辩护？”王父吼道，“那你去跟那些家长说吧。”
“那些家长？”
“就在前几天，一部分家长已经联名举报了那学校。”王父冷笑道。
“举报？！”
“举报学校和那些所谓的培训机构合伙诈骗。”
这事情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王欣洋实在是无法理解：“这跟学校有什么关系？”
“学校不去管制，也不提醒家长当心受骗，而且在考卷里混进一些不该出现的题目，这够他们喝一壶了。”
王欣洋想不通这逻辑：“这跟学校有什么关系？”
“毕竟学校出那种题就注定要被骂，哪个学校会出这些题的？”
“但是我听那儿的学生说，这些题根本不计入总分，做不做都不算分的。”
“他们知道个屁！学校都没公开说明，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实际情况？”王欣洋无法理解。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实际情况？”王父也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他们不知道实际情况？”
王欣洋突然觉得这对话有点熟悉，他在不解之余，又有点好奇自己能绕到第几层。
然而父亲并没有跟他绕的意愿，直接快步走过来扇了他一巴掌：
“绕什么绕？！很好玩吗？！”
这一巴掌把王欣洋打蒙了，他颤抖着抚摸自己被打的左脸，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打，他也觉得父亲可能在气头上。然而以前再怎么说，也不会说几句就动手。
被低级骗术骗了面子过不去？自己提出要去骗子的孩子读的学校让他觉得愤怒？王欣洋脑子里的问题越来越多，但父亲的狠话却打断了这个过程：
“听着，你要是再提转学，再往那学校去，老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说完，他就气呼呼地离开家，出门的时候关门关得很重。
王欣洋沮丧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坐到父亲刚坐着的地方。
他其实早已预料到父亲的反应，毕竟，他还记得当时卢正亭的父亲来的时候和他父亲“谈判”的情景。他还记得，当时卢父是狮子大开口要的三十万，结果父亲愣是“砍价”到二十万。
当时他一方面觉得“卢姃婷”有点可怜，被当成商品都毫不知情；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可能能够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了，虽然这是用钱换来的。
所以，他当时看到“卢姃婷”和王新阳那么亲近的时候，一时失去了理智。
他无法找母亲当面诉苦，因为母亲已经和父亲分居好几年，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娘家了。
“喂，妈……”他忍不住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儿子？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愉快，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
“我……”
“有啥话就直说呗。”
“我想转学。”
“转学？你不是在‘高高’读得好好的吗？你前段时间才跟我说你考到全班第一了，挺厉害的嘛。”
“我在那儿过得不舒服。”
“不舒服？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人欺负我。”王欣洋矢口否认。
“……”电话那头也没在多问，“那你是想到我这边来吗？”
“不是，我只是想换个学校。”
“那你直接跟你爸说呗。”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声音有些不悦。
“他不同意……”
“那我也没辙。”
“……”
王欣洋唯一的希望又落空了。
他只好向母亲问好，然后哀叹着挂断了电话。
回到房间，他开始蒙头大睡。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天亮。他感觉肚子很饿，便起床找吃的。然而父亲似乎彻夜未归，奶奶今天也没来家里，冰箱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他感到很懊悔，觉得昨晚回来应该买点吃的备着。
他只能又一次去了餐馆吃早饭。
不过，巧合的是，他在常去的那家餐馆里遇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你……怎么也在这里吃饭？”他指着留着危险发型的女生问。
“这馆子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一如雪在座位上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反问他。
“我只是觉得很巧合……”
“确实，毕竟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家吃，以后也可能是常客了。”
王欣洋总觉得很怪，仔细一看，一如雪眼角有些泛红，似乎又哭过。
他皱着眉头问：“你好像哭过？”
“我不是，我没有。”一如雪快速否认道。
“那你眼角为什么红红的？”
“你少管闲事。”一如雪警告道，“否则我让你变不回来。”
王欣洋悄声问：“你昨天让他变成女生了吗？”
“没有。他自己说的给他一点告别的时间，我愿意给，你有意见？”
“我没意见，我就是问问。”
一如雪吃完了自己的早饭，她说：“怎么？你想变了？”
“你不是不让我变吗？毕竟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
“听你这话你是想变了？”一如雪擦了擦嘴问。
“我倒是想转学，但我爸不同意，我也没机会变，对吧？”
“那就没得谈了。”
一如雪说完就走了。
王欣洋长叹一口气，等着自己点的肥肠粉端来。匆匆吃了几口，但剩了半碗——他没什么胃口。
他浑浑噩噩地进了校园，这次的叹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长。
进了教室，因为已经习惯了，所以他径直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期间，没有一个人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就像当他不存在一样。
上午的一堂课，任课老师并不知道这一异常状况，上课的时候还是照常抽他回答问题。他流利而且正确地回答后，却感受到了一些充满棘刺的注视。
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毕竟，他进这学校也并不是堂堂正正地进来的。要问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招生考试的成绩似乎比想象中高多了。
于是，他感觉自己似乎变强了。一开始就猛地发力，以前脑子里装的是风车，现在脑子里换了一台涡轮机，轰隆隆轰隆隆，把自己送到了第一。
然而，待月考后的冷却期，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孤立了。就在一周前，他才隔着一扇门，听到了自己被孤立的原因：
他是被放进来的。
很简单，毕竟世界上绝大部分事情都是能用钱解决的。
虽然没有占用名额，该进来的人还是进来了，但他还是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学校“死”了。
他想去问父亲，但父亲一直都不说这件事，一直说什么“老子费这么大的力气送你进这个学校，你得给老子拿出点本事”什么的他听得耳朵起茧的话。
他想转校，然而结果换来的是父亲的一巴掌。
前几天，父亲连问都没问自己，就说找了一个以后会听话的儿媳妇。于是他满怀欣喜地去找这个“未来的老婆”，谁知道实际上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在过完窒息的一个上午后，他回到家。家里依旧没人，他身上还有钱，于是又去了那家餐馆，点了一份红烧肉盖饭。
结果，他又遇到了眼熟的人。这一次，他遇到的是卢正亭。
卢正亭一看到他就想溜，结果被他一把抓住了纤细的胳膊。
“你干嘛……我可不想变成女生……”突然被这么抓着，卢正亭浑身都在颤抖。
“……没有，你为什么会来餐馆吃饭？”
“……我妈去处理一些事情去了，她让我出来吃饭。”
“你有钱吃饭？”
“有倒是有，就是……”卢正亭看着旁边墙壁上贴着的菜单，望着上面“炒饭”一栏价格最低的蛋炒饭的十元的标价，“差了点钱。”
“……我请你吧。”
“……不用。”
“就当我为之前的无礼行为道歉。”
“……”
卢正亭看着他一脸诚恳的表情，又尴尬地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自己无力挣脱他的手，只能勉为其难地坐在他对面。
谁知道，王欣洋竟然直接跟服务员说了几句，不要自己地红烧肉盖饭了，直接点了一盘干锅牛肉。
“喂，你这是……”
“既然要请，就请大的。”王欣洋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在卢正亭面前晃了晃，“你这身板，不补点营养的东西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