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王新阳说。
“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那你进来干嘛？”这个男老师似乎更不打算放过他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参观参观。”
一听是“参观”，男老师的表情和善了些：“你初三的？”
“不是，我高一……”
“哪个学校的高一？”
“古洛羽……”
很遗憾，王新阳没能把话说完。这男老师似乎对他的学校很反感，毕竟“鄙夷”二字已经明明白白地映照在他眼里了。
“我以为是什么学校呢，原来是这学校啊。”
“我们学校怎么了？”王新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公然表现出对古洛羽中学的嫌弃。
“我没什么好讲的。只想说，趁现在转学还有机会。”
王新阳更不明白了：“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转学？”
“那算了。”男老师说，“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还是出去吧。”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又没有干扰他们啊？”
“你在这里路过，就已经很显眼了。”
“不是吧？”
路过什么都没做也能被说是“干扰”，王新阳服了。不过，他也不打算留下去了，毕竟这个班的人已经有人探头出来看了，这足以让他坐实扰乱课堂纪律的罪名。
“对不起。”
王新阳“诚恳”地道了歉，男老师见他离开了教学楼，才哼了一声，转身回到教室。
虽然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钟，但还是让一班的人窃窃私语——有人听到了“古洛羽”仨字，就足以激起讨论了。就算学生不想知道，总会有人让他们知道——自习时“闲聊”的班主任、饭桌上的父母，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毕竟和他们无关，就算出现反转，只需闭上嘴一言不发，啥事儿都没有。安安静静等待下一个劲爆话题，岂不美哉？
“安静！”男老师上课的节奏被断了，话语中充满了怨气，“继续上课，别转移注意力！你们也都知道那学校是什么玩意儿，靠着去年这批‘爆种’的学生吸引了注意力。但往年呢？往年为什么没这么高？你们也要看看稳定性，懂？”
于是，大家都不吱声了。课堂看上去又恢复了正常。
王新阳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乖乖走了，只是他并没有进教学楼，而是东躲西藏，毕竟赶人的人似乎比门口那保安要认真得多。但王新阳总觉得自己还是像在游戏里躲避AI的“扫描”，机械地左右张望，样子傻乎乎的。
当然，为了避免怀疑，他把自己的运动服反穿了。巧合的是，他这运动服内层的颜色，正好和“高高”的校服撞上了，至少第一眼不容易看出猫腻。而且，他还注意到，让学生强制穿校服也局限在上半身，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好没来这学校。”
综合自己目前得到的情报，他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远远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他想着自己的学校，这时候应该已经人满为患了。如果不在早上八点前去占场子，那基本一天都别想打上篮球。
他听说这学校只有周日下午才放那么一点时间的“假”，不知道这段时间会有多少人来这看上去装修得很豪华的操场上来运动。
他想着反正没什么事做——作业昨晚就做完了——试试看能在这里混多久不被人发现。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混到了第二节下课。“高高”和他们学校一样，上午第二节和第三节课之间的下课时间要比正常的多十五分钟。
于是，他重新混进了教学楼。而且，很顺利的，他没有碰到之前那个男老师。
即使是长达二十五分钟的课间，愿意从教室出来的人也寥寥无几。
王新阳现在可以在走廊上闲逛了，他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那个和自己名字同音的人。但是，他把每个教室都找遍了，也没看到那张鲜肉脸。
“又请假了？”
他也不方便找人问，毕竟他并不想让王欣洋知道自己来了。他试图从另外的人那里获得线索。
他拨通了卢正亭的电话。之前卢正亭主动来招他交换了电话号码，王新阳还想问他是不是该买个智能手机，但考虑到卢正亭家的状况，也就没问出来。
“……王新阳？！”
卢正亭突然接到这个电话，吓了一大跳。
“我有点事想问你。”
“……我现在不方便，等会儿我打给你吧。”
电话莫名其妙就被挂断了，王新阳感到很困惑。
等了两分钟，他才接到了卢正亭打回来的电话。
“你刚刚在干嘛？”王新阳很好奇。
“我……我在旁听……”
“旁听？”
“嗯，今天法院对我爸公审了。”
“……”
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王新阳顿时没话说了。
“我没事的，你放心。”卢正亭自己抢着说了，“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等公审完了再问吧。”
“已经快完了。估计等一会儿就要宣判了。”
“……这么快？”
王新阳本以为会有什么一审二审的，结果这就要直接宣判了。
“我无所谓的，我看到我爸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不想挣扎了。”
“你……这就理解他了？”
“也不能说是理解，但听大伯讲了之后，我就知道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了。”卢正亭勉强笑着说，“当然，我就不讲给你听了，毕竟你应该也不想听。”
“……”
“当然，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重蹈覆辙。”卢正亭补充道。
“……”
“对了，你……打电话来是要问我什么？”
“跟‘欣喜洋’有关。”
“……你不是说不关心他的事吗？”
“没办法，既然来了‘高高’，不问问也不行。”
卢正亭一听，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在那里？”
“无聊，跑步跑到这附近了，而且发现能溜进来，我就进来了。”
“……”
“但我没看到他在学校，不知道你有什么线索没？”
“他没去上学？”
“反正我没看到他人，高一这十几个班我都找遍了，愣是没看到。”
“这……我也不可能知道啊。”
“是吗，那算了，我也懒得找了，先这样，挂了。”
卢正亭听着嘟嘟响的电话，满脑子都是王欣洋之前请自己吃饭的时候的那张阴暗的脸。不管之前怎么样，至少王欣洋现在跟他也无冤无仇，以这个为前提，他当然还是比较担心王欣洋的状况。
问题就在于他也不知道王欣洋到底遭遇了什么，也对调查王欣洋的状况无从下手。
他又想到之前王欣洋看到自己和王新阳在一起的时候那又急又气的表现，这才意识到那可能并不是“被人横刀夺爱”的“愤怒”，而是“自己渴盼好久的东西被捷足先登”的“无奈”。
不过，他目前也不能离开这里，母亲还在里面坐着。
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寸的电话很少，亲人只有母亲和大伯，而同学的话，除了王新阳，另外还有……
一如雪。
这是一如雪要求的，毕竟卢正亭实际上并没有退社，而他之所以没退社，主要是因为王新阳被迫加入社团了。
他并不是很想打这个电话，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如雪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他拨通了这个电话，结果听到的是一如雪慵懒的声音：
“……谁啊？”
显然，她还没睡醒。这都十点多了，她竟然还睡在床上，这让卢正亭大跌眼镜。
“……是我。”
“卢正亭？”
一如雪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声音也跟着变得“正常”了——充满了对卢正亭的“理所当然”的漠视。
“我觉得你可能知道王欣洋到底……”
“王新阳？下个月才让他变。怎么？你急了？”
“我说的是另一个……”
“另一个……王欣洋……”
一如雪嘀咕着，然后就没声了。
“他今天好像没去学校来着……”
“没去？你怎么知道他没去？”
“我……”卢正亭想了想，最终没出卖王新阳，“我问了他爸的。”
“你？问他爸？”一如雪并不相信这个谎言，“你敢去问他爸？”
他当然不敢。实际上，王欣洋的父亲今天也在旁听现场，旁边还坐着一个很妖艳的女人。他只看了他们一眼就不想看了，毕竟谁愿意一直看着对自己满眼都是歧视的人呢？
“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了？”
一如雪的咄咄逼人，让卢正亭内心很混乱。情急之下，他说：
“就跟王新阳关心我一样，我就不能关心别人了吗？”
一如雪听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心里有了些底：
“该不会是他告诉你的吧？”
卢正亭心里大呼“糟了”，自己这一急，反而把王新阳给供了出来。他想扇自己一巴掌，然而现在扇了也无济于事。
那剩下的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了。
“他说的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们似乎很喜欢管闲事。但你们管闲事的时候最好别把我也扯进去。”
一如雪挂电话了，卢正亭觉得自己不仅白忙活了，还倒给王新阳添堵。
他不安地又打了王新阳的电话，跟王新阳解释了一番。
王新阳听完他的描述，感觉头皮发麻：
“我说……再怎么说也不该去找她啊……”
“但我通讯录里能找的人就只有她……”
“唉，算了，我也懒得管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跑这儿来干嘛。溜了溜了。”
“……”
卢正亭只能返回法庭，然而，母亲这时候出来了。看到卢正亭，她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要关七年”。
七年，也就是父亲要等到他刚刚大学毕业那会儿才能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只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叫不出“爸”这个字。
王新阳并没有如自己说的那样真的溜了——他溜不出去，小门被关上了，只能等放学。高一的教学楼一共有六层，每层只有四个教室，不过因为这一届高一总共才十五个班，高二高三都各有专门的教学楼，所以五楼和六楼头一次空置了。
不过，教室空置，不代表厕所也闲置。五楼六楼的厕所照样还在使用，不过楼下的人一般不会往上面走，毕竟楼下的厕所都没满员过。理论上来说，现在都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左右，这里应该是没人的，虽然不排除有人喜欢在厕所里感受宁静。
他站到了六楼的女厕所前。
再过大概十来天，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女厕所了。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感受着“以男性身份闯入女厕所”的刺激，朝厕所里迈出了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