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欣洋所说的,一楼办公室里果然只有她们班的班主任在。看他伏案书写的认真的样子,王新阳不得不感叹,“高高”之所以从建校以来一直都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还是有原因的。
不过,有问题的还是有问题,这种态度并不能改变问题的本质。
王新阳稍微收敛了自己不爽的态度,轻轻敲了留了一条缝的办公室大门。
“请进。”那个男老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仍然没有看他,硬是把那冗长的一段文字写完后才抬头。
写完这一段,大概耗去了一分多钟时间。
男老师把笔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这才好好打量来访者。结果看到王新阳这张脸,本来还微微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你怎么还没走?”
王新阳正准备解释,然而男老师的视线转移到了他手上湿哒哒的衣物。由于那件胸衣是放在最外层的,他的视线就锁定在它身上了。
“这是谁的衣服?”他指着它们问。
“您班上的一个女同学。”王新阳没有透露具体的人。
“谁啊?”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你对这女生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衣服会在你手上?”
“我做了什么?您不应该问是谁对她做了什么吗?”
男老师咬定是他做了什么事:“那为什么她的衣服会在你手上?”
“您看看我身上少了什么。”
男老师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身上的运动服不见了。虽然很隐晦,但王新阳还是看出来他眼里闪过的一些妄想。
只能说,王欣洋没来这里,是正确的选择。
“她人呢?”
“她人不方便过来,我来代替她要请假单。”
“所以她人呢?”男老师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应该在校门口等着吧。”
男老师想了想说:“按照规定,请假单上的内容必须要本人填写,还要有本人的签字,我才能签字通过申请。”
“那您给我一张单子,我拿过去给她填,再拿来给您签字。”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敢随便通过?”
王新阳觉得这人似乎还是急了,之前王欣洋还没变身的时候似乎也请了几次假,都通过了,这些假又被修正成什么了?
“您看这些衣服也知道,她要是再回家处理,恐怕得进医院了。”王新阳对着他晃了晃手上的衣服,“要让她过来填了再走,恐怕会出问题。”
男老师冷漠地看着他,看了好一阵子。随后,他把王新阳留在办公室里,自己前去一班查明状况。王新阳杵在那儿干等了几分钟,才等到他回来。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
“搞了半天,原来是王欣洋啊。”
王新阳听不出他这是什么语气。但他可以肯定,王欣洋来了之后,这办公室的门也该关上了。他不知道这老师有没有那个胆,但那个心是多半有的。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男老师没能从班里问出什么,只能问他。
“她被人捉弄了,有人接了一盆水泼在她身上。”
“什么时候,在哪儿发生的?”
“就十几分钟前,六楼女厕所。”王新阳指了指上方。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不认识那群人,但我记得领头的那个长什么样。”
“大致描述一下。”
“我怎么描述……”
王新阳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了。
“那就简单画出来。”男老师随手撤了张空白的打印纸,拿了支笔递给他。
虽然王新阳没怎么学画画,但他还是能画出个大概来。毕竟,“男人婆”这一头短发,他找王欣洋的时候也没见其他女生留这么短的头发。
当他把画交给男老师的时候,男老师愣了几秒。
随后,他什么话都没说,从抽屉里找出一张请假单递给他:
“你帮她填了算了。”
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突然,让王新阳感到有些不适。不过,这样就能放过王欣洋,也算是好事。他匆匆地填上,然后递给男老师,他签了字,王新阳就攥着请假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竟然被这人盯上了。算了,要是到时候被她抓到把柄,我这饭碗可保不住。”男老师嘀咕着,继续伏案书写。
王新阳顺利地拿着请假单和王欣洋在校门口附近会合了。当然,对王欣洋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竟然给了?”王欣洋惊讶地看着他手上的请假单,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弄到了。
“我不知道为啥,把‘男人婆’供出来之后他态度马上就转变了。之前可是一直坚持要你本人去办公室的。”
“果然还是因为她啊。”
说到这,王新阳忍不住问她:
“这‘男人婆’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也不是很了解,除了知道校领导里有她的亲戚,就不知道其他信息了。”
“感觉好像绝大多数人都不敢惹她?”
“你也看到了,她从来不干脏活,还能让别人在很矛盾的心理下替她干。”
“……”
如此危险的人物,王新阳觉得还是远离为秒。
“所以,你想转学也是出于这个?”
“……不是。变成女生前,我和她根本没有过节。”
“那是为啥?”
这一问,把王欣洋问沉默了。
交请假单的时候,保安盯了两个人好一阵子才放他们出去。王新阳有理由相信,没有那张请假单,他也不会放人走。
出了校门,走了大概两百多米,王欣洋才再次开口:
“我是被我爸花钱硬塞进这学校的。”
听了这话,王新阳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结果是这种在很多地方都屡见不鲜的破事,有些失望。
“你进来是占了别人的名额吗?”
“没有。”
“那你心虚什么?”
“全年级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孤立了。”
“啊这……”
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
“我的招生考试成绩其实并不理想,但我还是被塞到了这个最好的班。我深知这种事情影响不好,所以我一直都忍气吞声,努力学习。然后,上次月考考了第一。”
“挺厉害嘛。”王新阳由衷赞赏道,“我感觉我要做到这件事挺难的。”
“但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考完之后,我发现班里人已经成群集党了,我也没机会融入任何群体了。”
“……”
王新阳自己思索了一下,这种境地确实不好翻盘,可能只有堂堂正正地走进另一个学校才能有改变。
“那就转学呗。”他说。
“转不了。”
“啊?”
“我说,转不了。”
“为啥?”
“这个问题你得问我爸了。”
“呃,他舍不得花出去的钱?”
“这可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肯定是面子问题。”
“面子问题都不是问题。”
“但主动权在我爸那里,我自己转怎么转?”
王新阳觉得很奇怪,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她妈。
“你问我妈?我妈在跟我爸冷战,早就回娘家了,没离婚可能是考虑到我。”
“娘家?离这儿多远?”
“一千多公里。”
“你这没离跟离了有区别吗?”
“……好像没有。”王欣洋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要我说,你还不如跟你妈说一下情况。”
王欣洋沮丧地说:“那到时候就会演变成大问题了……到时候肯定吵得不可开交。”
“那过得这么憋屈就舒服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之前你在看到我和变身后的卢正亭接触时的表现意味着什么?”
王欣洋愕然:“你……你看出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变身后因果律会把‘诈骗’篡改成‘彩礼’,但我觉得你可能并不是想用这个来框住他。”
“那你认为我是为了啥?”
“为了找到能好好听你把话说完从而理解你的人吧。”
王欣洋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说错,只不过那时候她表现得太急了,最后还是被误解了。
“不过现在应该难了。毕竟,被骗了还向着他,你会被认为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当然,若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就无所谓了。”
“……”
王欣洋现在也拿不定主意,她想离开这个学校,但又不想把事情闹大,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选择了改变因果律的变身。”王新阳尤其在意这一点,提了出来,“然而跟卢正亭一样,现实并没有因为因果律的改变而好转。既然如此,那你也该变回来了。”
“变回来?”
“不然呢?”
然而,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王欣洋竟然犹豫了。
她不知道在自己变回来之后王新阳又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如果我变回来,你又会怎么对待我?”
王新阳疑惑道:“你这是要问啥?”
“我说,如果没变身,你还会这样来帮我吗?”
“我帮了你啥?就给你一件衣服让你凑合着穿,然后帮你要请假单,这还是在你们老师有问题的前提下。当然,如果你们老师是男同,那我也不敢帮。我也没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在场然后阻止事件发生,所以我并没有帮你什么。”
王欣洋觉得他的逻辑有点怪异,他并不想承认帮了忙。
可是,虽说是第一次被欺负,但她有理由认定,如果王新阳没有出现,那自己可能要在厕所躲好一阵子,才会等到不情不愿来找自己的同学,而且说不定之后还得去医院。
对比现在和这个假设的后果,她突然觉得很幸运。
“总之,等会儿回去先给一如雪打个电话,让她把你变回来。”王新阳提醒道。
“就算要变也要后天晚上才能变回来了。”
“管他什么时候,反正你得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