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阳万万没想到,曹桂绅竟然一大早就在他家附近候着了。
“兄弟,精神状态看着不太好啊。”曹桂绅肘了他一下,坏笑道。
“……”
王新阳确实没睡好,他整整一夜都在想怎么解这个局。他感觉自己当时初遇一如雪的时候就像在做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选项,无论是选入社,还是像当时那样表现谨慎,都无法绕过这个结果。
不过,说到底,还是曹桂绅触发了这个偶然事件。但他就算想怪曹桂绅也没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可能不说一个字就让曹桂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所以不敢开口,是参考了卢正亭的表现——之前怎么都不愿意透露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王新阳以为是有限制,不能乱说,要不是他自己主动去听,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种诡异的事情。
“其实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就对女装产生兴趣了?”
曹桂绅问的问题还是让王新阳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也正常,小时候我妈也强行让我穿过裙子,不过那时候只是开玩笑的穿法。”曹桂绅知道他有难言之隐,自己来解围了,“当然,咱没什么成为女装大佬的潜质,否则我也会偷偷穿穿看的。”
“呃……”
其实王新阳能够接这段话,他小时候也穿过,但是,不是曹桂绅口中的“穿着玩”,而是真有段时间打扮成小女孩儿的模样。他想起那年的七月就不堪回首,这是他那总是有许多古怪想法的老爸给的“任务”——一个月内用这种状态出门,而且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和身份。
而且更要命的是,那时候他竟然觉得很有意思,不仅接受了这个“任务”,而且还经常外出。认识他的大人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他,不过他当时还装可爱,说什么“爸爸的任务罢了”,还成功让他们打消了当着其他人的面拆穿他的念头。
更费解的是,他竟然真的瞒住了不认识他的人,好像还结识了一个来高兴市旅游的小女孩。但是她恰恰只呆了一个月就走了,而且很多年都没来高兴市了。王新阳也随时间的流逝渐渐忘了这个“过客”,而且也把这段女装记忆封存了——之后再也没碰过女装。
现在一提起来,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但现在看来,那是很羞耻的经历,不愿和任何人提及的往事。
“所以,兄弟,到底有什么心事?”曹桂绅这才忍不住问了,“你应该不是突发奇想吧?”
“确实不是,但我不能说。”
“说了会发生什么?”
“有可能你就见不到我了。”
“兄弟……有这么严重吗?”
“真有这么严重。”
“你这是拼了老命女装?”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看着王新阳淡定自若地说出这种话,曹桂绅很难不好奇:
“你就直说吧,我能做什么帮你的事情?”
“上次让你帮我调查一如雪,好像没调查出什么有用的结果。”
曹桂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又是她的事啊……那也难怪,我那是基本找不到信息源……”
“什么意思?”
“就是说,和她比较熟的人……几乎找不到。也就是说,她的孤独你无法想像。”
“那关于蔡文蕊和傅一心呢?”
“傅一心是谁?”
“嗯?不是那个社团的社员吗?你不记得了?”
“兄弟,你记错了名字吧?”曹桂绅诧异道,“那个人不是叫傅义星吗?”
“啥?”
“我说,傅义星,正义的义,‘天上星,亮晶晶,《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的那个星。”
“什么?”
王新阳大吃一惊,但他也知道,这意味着傅一心变回了男生。这也证实了不知情的人的记忆真的会随着因果律的改变而受影响。
“咋了,难道他不叫这名儿?”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王新阳连忙应道。
“咋回事儿啊?兄弟,你不对劲。自打和这个一姓学姐接触后,你就变了。”
“啊?我变了?”
“以前你都没那么多心事的,现在,你好像一个多愁善感的黄花大闺女……”
“喂,这话别乱说啊!”
这都还没变,就被好兄弟这么说了,王新阳总觉得自己跌入了无尽深渊,出不来了。
“那么,假如我真的变成你说的那‘黄花大闺女’,你会怎么办?”
谁知,曹桂绅露出了一个很浮夸的表情:
“兄弟,这是想不开要切了?”
“你……”
“不然你干嘛要问这个?”
“做一个假设不行?”
“假设?你要是说假设你去打当职业乒乓球运动员能走到什么地步我还可以可以琢磨琢磨,可是你突然假设一个以前从来都没提到过的东西,我就要怀疑你的动机了。”曹桂绅目不斜视盯着王新阳,“而且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为啥我昨天总觉得那个转校生隔一阵子就要往你这边看?”
“……应该你的错觉。”
果不其然,王欣洋还是给他来带了烦恼。不过,他没想到最先问这件事的竟然是曹桂绅。
“我倒希望是错觉。可是我对比了一下,她跟其他人聊天的时候都比较生疏,对班里最帅而且最有亲和力的班长杨光都显得很拘谨,可是看你的时候却一点都不紧张……”
“我先声明,别误会我,我和她真没什么关系。”
“嗯,没关系。”曹桂绅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那么,我就来说说我的看法吧。”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首先,我不是什么‘基友变成女孩子就让自己先爽爽’的变态哈。”
王新阳似乎松了一口气。
“但是——”曹桂绅突然来了个转折,“如果有一天我实在无法把变成女孩子的你和原来的你当成一个人看待的时候,我就得重新审视你了。要是更远点,我忘了你原来是什么样的,那我就可能真的要想一想怎么看待你了。”
“……”
按照他对王欣洋的观察,雌堕速度不会慢。身体是意识的囚笼,到时候雌化速度应该会只快不慢。王欣洋短短几天就已经很难让他看到之前那个鲜肉脸的影子了,所以他内心叫苦不迭。
这直接导致他从进入学校开始就没什么心思上课了。而曹桂绅说下午会晚点去203活动室来看看情况,看不到也无所谓,但特别说明让他不要勉强自己做违心事。
但这有何意义呢?王新阳只剩下叹息了。
因为下周四,也就是十一月五日开始,就要开启为期一个月的社团招新活动了,当天要举行开幕式和社团展示活动,所以今天这个周日要补下周四的课。不过,王新阳对那时候的活动并没有什么企盼,毕竟到时候恐怕想的不是看看有什么千奇百怪的社团,而是怎么以女性的身份面对这个世界。
他倒不是怕性别差异带来的不便,毕竟那么多女生都好好的,自己怕有何意义?他怕的,是自己在记忆没有变化的情况下,自己的人际关系会被修正成什么样。
上午第二节课间,卢正亭坐不住了。
接连几天,他都没能和王新阳有什么接触,只听说隔壁班来了个转学生。但是自己又不方便去问详情,因为他父亲的“热度”还没有消下去。身边的新闻和互联网的新闻不太一样,人们的记忆要维持得稍微长点:互联网可能三天就能有一个新的热点取代上一个热点;而身边的事,那就不一定了。
哪里都有让人讨厌的存在——有的人听说了他父亲判了七年,就暗地里称他“七卢儿”——意为“被判了七年的卢伟的儿子”。
当然,这都是背地里叫的,但有人还是忍不住偷偷告诉了他,提醒他不要给这些人嘲讽的机会。
当然,他暂时还不会——班主任郭老师早就和每一位同学私聊,说不希望看到有针对这件事向卢正亭进行人身攻击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了,将从严处理。有的人不怕她,但也找不到机会挑事,因为很多女生都护着他,不给他们机会。这些人觉得除非在成绩上碾压他,让他唯一的骄傲也破碎,否则基本找不到嘲讽的理由。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喘息的间隙——连续的自发高强度学习让他感觉有点累——想着再过一段时间王新阳就要变成女孩子了,他有些在意王新阳当前的状况。
结果,他看到了王新阳愁眉苦脸的样子。
之前他给王新阳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而且还让王新阳被迫打了三天吊针,他觉得自己欠了王新阳很多。
他希望能为王新阳做点什么。而现在,他只能试图从一如雪那里找到突破口。
于是,他溜到了高二教学楼,在一班的窗户外伸长脖子往里面望。
他看到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一如雪。
不过,和之前看到的不大一样的是:她那危险的发型不见了。
她也没扎什么马尾,任由自己乌黑亮丽的头发披散着,但卢正亭可以想像出来她头发披散下来的样子——
至少,他对一如雪的厌恶,会因为这种形象减弱些。
“卢正亭,你来这儿干嘛?”
卢正亭猛地转头一看,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眼镜男,怀里抱着一本像书的笔记本。
他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我来……”
“你是来找雪的吧?”
这个对一如雪称呼“雪”的行为……卢正亭只在蔡文蕊和傅一心口中听到过。
“不用想了,我就是拉你下水的那个傅一心。”
当听到眼镜男直接开口解释的时候,卢正亭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