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校门是顺利出来了，但那边的校门到底进不进得去，这还是未知数。
如果想不费吹灰之力进去，就得混在学生堆里，而且最好是穿着和那些学生校服很像的衣服。
不过，由于“高高”的晚自习开始时间是晚上六点，现在时间已经是五点二十五，走路去那边都少说要二十分钟。
那就只能打车了。
巧合的是，这次叫的车，和上次那个雨幕中带王新阳和王欣洋、卢正亭的车一样，还是上次那个男司机。男司机一眼就认出了他。
“嘿，又见面了。”男司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啊，上次……”王新阳想到上次差点把他卷进麻烦中来，心里难免有些歉意。
“没事儿，没事儿。”男司机摆摆手道，“我听说了这事儿的过程，那个骗子不是被抓住了吗，所以他们也没理由再找无辜的孩子麻烦了吧。”
“……”
“你们这次是要去‘高高’？”
“嗯。”
“这次恐怕不得不绕远路了。”
“啊？为啥？”
“你们没看路况消息吗？”男司机指了指他手机，“平时走的那段近路现在在维修状态，所以现在必须多绕五分钟的路。”
“多五分钟就五分钟吧。”
“我的意思是，要多出点钱。”
“没问题。”王新阳说，“比起自己的将来，这点钱算啥。”
男司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以为他可能要去“高高”解决什么转学问题。他望了一眼古洛羽中学的校门，联想到最近传闻有一些没考上这学校高中的学生家长上门要求校方赔偿经济损失，不由得叹息一声。
王新阳是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现在他决定先回去换身衣服。那身运动服的反面，正好可以伪装。而王欣洋就更方便了，毕竟校服又不可能退还给学校。
“呃……我的两套校服都被强制回收了……”当王新阳问她的时候，她竟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啥？回收？”王新阳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没办法，班主任说，这是学校的规定。说入学不满一学期的学生转学后，校服要强制回收。当然，会退钱。”
“这……穿过的衣服还回收，你说书籍回收我反而还觉得没什么，校服……”
“不知道，这是班主任的说法，不这么做他就不会帮我处理转学事务。”
王新阳突然明白了。不过，这也意味着换衣服也没必要了。
现在，他只能祈求保安能当一会儿瞎子。
到“高高”附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此时正好是“高高”学生结束吃饭返回学校的高峰期。
“一想到现在不需要这么跟他们抢食就觉得幸福。”王欣洋吐槽道。
在古洛羽中学，因为晚自习不强制留在教室，而且食堂要接近七点的时候才关，所以有些习惯吃得晚点的学生，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去食堂，但前提是在进出教学楼的时候必须保持安静，否则会取消资格。至于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就没这方面要求了。
“你怎么说得像闹饥荒似的……还抢食……”
“不夸张地说，这真的算是抢，因为食堂太难吃了。”王欣洋指着学校里边说，“我只吃过一次，那味道……一言难尽，我都怀疑是不是使用了劣质食材。”
“……”
“而且你也看到了，这附近这么多家长提着保温桶回去的。”王欣洋又指了指四周提着花花绿绿的保温桶的成年人道，“你看，那个婆婆我就很眼熟，她的孙子今年读高三，父母这三年除了过年基本没回来过，她想节约些钱给孙子当零花钱，所以天天都自己买食材做饭提来。”
“这怎么了？”
“她似乎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下雨天的时候我看她来，她就跟戴着一副痛苦面具似的，时不时揉着自己的腿，却还是坚挺地站在雨中等人出来。”
“这……那她孙子成绩应该很不算差吧？”
“差。”谁知，王欣洋却给了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很他妈差。”
“啥？”
“反正是出了名的差，原因嘛……似乎是跟不上节奏了，这个前班主任在之前月考结束的时候还特地拎出来说过，当时还吐槽了一句‘高中节奏一乱，高考必然完蛋’。”
“……”
王新阳望着那张写满了沧桑的老人脸，只能惋叹，提醒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折腾。
“我在想，我们到底进不进得去。”
他再次望向校门口。大门敞开着，在逐渐变黑的天空笼罩下，宛如鬼门关，王新阳看着他们不断往内涌入，突然觉得自己没考上有点幸运。他们脸上没几个人带着笑容，仅有的那些人应该是各方面都混得还算不错的。
“试试呗。”
王欣洋抬腿就走，她在赌保安不知道她转学了，即便现在她身上穿着和这里画风不大一样的古洛羽中学的校服。
当然，她最终没有得逞。今天保安似乎换了个新人，长得蛮结实的，但他圆脸上的那副表情像是被训了一顿而不得不认真似的，就堵在门口，看到没穿校服的人想进去就往那人跟前一站，不让人进去，王欣洋自然也不例外。
“你，要进去干嘛？”他满脸怨气盯着王欣洋。
这一拦，想不引人注目都难。毕竟在此之前，并没有出现着装特殊的学生——都规规矩矩穿着本校校服。
“我有事找招生办……”
“哪个学校的？你这校服我没见过。”
“古洛羽中学的，怎么了？”
“哦，那进去吧。”
在王新阳的惊奇下，保安竟然放她进去了。
或许是觉得她一个古洛羽中学的学生找招生办是要转进来，保安才放行的。
隔了一会儿，王新阳打算如法炮制，然而保安却对他起了疑心。
他以为是性别差别待遇，然而并不是。
“外校学生在这个时间点不得进入本校。”他说。
“刚刚不是有和我一个学校的进去了吗？”王新阳不解。
“你也要找招生办？”
“叔叔，什么叫‘也’啊？说得好像我跟她是一伙的似的。”
“……”
保安又盯了他数秒，没看出什么端倪，最后还是放他进去了。
王新阳琢磨着，他觉得这学校应该是没招够人，甚至反而还有人要转出来，所以一遇到找招生办的学生，尤其是从陷入纠纷的古洛羽中学出来的学生，直接抱以欢迎的态度。
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他得失望了。
他和王欣洋在行政楼前会面了。
“让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王新阳看着楼前的月季花边想边说。
“你刚才不是听到我说的话了吗？”王欣洋眨了眨眼道，“找招生办啊。”
“招生办的人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上这学校？”
“他知道的可不少。”
王欣洋之所以这么自信，主要和她能顺利入这学校有关。当然，她并不打算明说，王新阳也懂了，就不再追问。
招生办在行政楼二楼，不过这时候楼里没几个办公室在正常办公，大多都下班了。招生办倒是没有，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一个长相看着比较年轻男人，看上去最多也就比他们大十来岁，头发油光可鉴。
他好像正在浏览网页。见有人敲门想进来，他熟练地把页面关掉，然后瞟了一眼他们。
“把门带上。”他提醒他们。于是，王新阳照做了。
王欣洋对他来说似乎是熟面孔，他看了她一眼，皱眉道：
“你不是已经转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来当然是有事。”
“有事？你转学手续不是处理完了吗？”
“我说的有事，不是我自己的事，而是……”
年轻男人望向她身后的王新阳，视线在他衣服上停留了一会儿，诧异道：“你又是来干嘛的？”
“我有些问题想问一下。”
“你要转学？”
“不是。”王新阳摇头。
年轻男人的态度马上就变了，语气里隐隐透着不耐烦：“那你要问什么？”
“我想问一下关于去年贵校招生考试的事情。”
“去年？”年轻男子眼珠子骨碌一转，“去年的招生考试结果学校官网上不是公示过吗？”
“我想看具体的信息，公示的只有考号和是否被录取。”
“你想看具体的信息？”年轻男子腔调变得很古怪，“你要调查别人的隐私？”
“只看一个人的。”
“那不行，你们的动机我很怀疑。”年轻男子摆了摆手，“我可不想被你们拉下水。”
“我们只是查这个人当初考了第几名，这不过分吧？”
“那也不行，谁知道你们调查这个要干嘛？”
“我觉得对你来说，行不行并不是原则问题吧？”王欣洋笑道，“毕竟我当初本来基本上不了这学校的都能进‘好班’……”
“……看来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的。”年轻男子懒洋洋地往后一仰，倚着椅背，“不过，我这里不支持移动支付。”
王欣洋不说话，走上前去，拍了一张红色钞票在桌上。
年轻男子懒洋洋地瞟了一眼，淡定地说：
“不够。”
王欣洋再拍了一张，他还是说：
“还是不够。”
王欣洋再拍一张，他才说：
“这才对嘛。”
他似乎恢复了活力，于是又用正常的口气问：
“说吧，查谁？我尽可能把我知道而且能说的告诉你。”
“查一下名字叫一如雪的。”王欣洋说。
“一如雪？”年轻男子一愣，眨了眨眼，“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