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可逆地流逝着,身处“高高”斜对面的饭馆,王新阳并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对他来说,“男人婆”确实很有可能知情,以她这种扑朔迷离的行动方式,要目击什么事件都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她没有否认三个传闻的真实性,也就是说,这三个传闻应该都是真的了。
他有理由相信,这个性骚扰事件是一如雪不愿意选择就读“高高”的关键。
食物中毒事件倒还不至于让人如此抗拒,毕竟这种事情过后要是没有整改,那还在这里读个锤子书——天天在外面吃,伤不起。不过就现在看到的事实来说,改了等于没改。一大群家长提着保温桶在校外蹲人,蹲的还不是初中生而是高中生,这就有点离谱。王新阳好奇这食堂到底是多难吃才会逼得家长和学生这样。
“我就这么说吧,虽然我们不吃猪食,但我们基本都认为猪食都比这食堂的饭菜好吃。”王欣洋是这么描述的。
“这到底是谁承包的?”王新阳好奇道。
“谁知道呢?估计吴顺涟认识。”
至于校风,王欣洋是这么说的:
“该学的都在好好学,该勾心斗角的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恶心对手,该玩的绝不会花一点心思在学习上。”
这应该是大部分学校的常态才对,不过王欣洋补充了一句:
“你只需要知道,我之前待的一班,本应该全部都是好苗子,却混进了一些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的混蛋就行了。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他们,毕竟我自己……”
“你不一样。”王新阳不想让她妄自菲薄,“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并努力想要改变他们的看法,这觉悟就比他们高多了。”
“但有觉悟没用啊!”王欣洋抱怨道,“谁知道他们就盯着我花钱进来的事实不放了。”
抱怨归抱怨,转学了,这学校放个屁都和她毫无关系了。
“最关键的就是这所谓的性骚扰事件了。”王新阳说,“这学校到底有多少老师有这方面的问题?”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之前待的班的班主任绝对有问题。我之前和你说了,我的校服他竟然要出钱回收。”
“这倒是挺恶心的。”
“我甚至怀疑性骚扰事件和他有关系。”王欣洋直言不讳。
“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还是先问问高二的学生再说。”
他们继续等,等到了八点半。当然,班主任的电话也来了,只是先接到电话的,是王欣洋。
“喂?李老师?”
“王欣洋,我刚刚跟你妈打了电话,她说你还没回家,什么情况?”
“我们事情还没办完,估计要九点多才能到家。”
“你到底去办什么事情了?还有那个王新阳呢?”
“他就在我旁边,等会儿处理完了我们会跟您打电话的。”
“就不能告诉老师你们到底去干嘛了吗?”
“……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行吧,我相信你们不是找借口溜出来玩。不过事后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另外,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一个人回去可不行,等会儿让他送你回去。”
“……知道了。”王欣洋窃喜。
王新阳没有去听她们的通话,本以为李老师会再给自己打一通电话,结果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来。他狐疑地望着王欣洋,问:
“你跟李老师说了啥?”
“没说啥,就是她让你等会儿送我回家。”王欣洋嬉笑道。
“……”
这回王新阳无话可说了。老师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王新阳看着手机又发了一阵子呆,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王欣洋:
“我说,变了有段时间了,你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啊?感受?”王欣洋忙着操作手机,对这个问题心不在焉。
“你变成女生,就没什么深刻体会吗?”
“哦,你说这个啊。”王欣洋这才放下手机,认真地望着王新阳,“说实话,也就一开始有那么些好奇心和兴奋感。”
“怎么说?”
“一开始我并没有选择改变因果律,那时候所体验到的身体的差异是最明显的。但是后来我选择了改变因果律,结果就莫名其妙融入了当前的生活方式,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适应的,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了解了。”
“这……”
“当然,能不变就最好不变,这是我的看法。我选择维持现状只是因为在我个人看来好处多于坏处罢了。”
说完她便继续玩手机了。
王新阳倒是有些迷茫了。不过王欣洋突然又补充道:
“反正不管变不变,一如雪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说不定解决了,你就不需要承受这种压力了,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她说得倒轻巧,但王新阳觉得,放着这种能力不放,那就是浪费,是犯罪。近段时间,他还专门去搜了一些讨论火热的问题,比如“假如全世界的男人消失二十四小时会发生什么”,这个问题虽然和“假如全世界的男人突然变成女人,二十四小时内会发生什么”有些类似。在到九点半前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想了好一阵子,他突然觉得一如雪没有想着去干疯狂的事情很了不起。在他看来,要不了二十四小时,或许只要两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社会运转就会出问题。反之也是一样的。无论是哪个性别消失,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想让这种事情只展现美好的一面,终究只能在梦里。他有点后悔之前怂恿一如雪,不过到现在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一如雪都还能抵抗住能力的诱惑,他反而有点佩服她了。
这让他觉得,自己牺牲时间和精力去解决她的问题,说不定算是在拯救世界。
一想到这,他就有了些动力。他在心里默念着“拯救一如雪就等同于拯救世界”,这气势甚至惊动了一直在玩的王欣洋。
“你……怎么了?”感受着王新阳这骇人的气场,王欣洋莫名感到害怕。
“没什么。”
王新阳觉得,这种催眠给自己就足够了,也就没和王欣洋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
终于,他们翘首以待的九点半来了。
但是,按照王欣洋的说法,在这学校,高一、高二和高三会错开放学,大概间隔五到十分钟,也就是说,高二学生大概是九点四十才出来。
看着高一学生出来,王新阳心急如焚,几次想去拦人。王欣洋的表现反而比他冷静多了,当然,她只是不想遇到班上的同学。
然而,他们并没有隐蔽,所以就算他们不想和高一的同学有所接触,也避免不了被他们看到。对王欣洋的老同学来说,她一声不吭救走了,反而会引起“重视”。
这不,不该来的人,马上就聚到了她身边。
“嘿,你竟然还有脸回来啊?”领头的这个女生骨子里就写入了“泼妇”二字,王欣洋记得,当初跟着“男人婆”的那些女生中,她也在内,而且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
王欣洋一声不吭。毕竟她本来和这女生没什么深仇大恨,自己的记忆没有跟着被改变,就没理由理会她。
“怎么?人傻了?”
“泼妇”继续挑衅着,但是王欣洋依然不动声色。
“泼妇”望向压根儿不理会这边的王新阳,冷笑了一声,嘲讽道:
“我说怎么不怕呢,原来找了个靠山啊?”
她把目标转向王新阳:
“帅哥,你是她什么人啊?是不是不知道她在这学校里做过什么?”
王新阳哪里想跟她对上话,他同王欣洋一样,也不予以回应。
“这么不讲礼貌?果然都是‘人上人’?”
两个人保持着默契——无论“泼妇”怎么挑衅,都一言不发。“泼妇”似乎觉得时间太晚了,不适合跟他们浪费时间,只能骂了一句“狗男女”,扬长而去。
“这憨批总算走了……”王欣洋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回应,不然你回一句她可以骂你一个小时。”
“我干嘛要回应?我有病才会跟她斗嘴。”王新阳不以为然。
“那……如果真不得不回应,你打算给个什么说法呢?”王欣洋好奇道。
“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但我不会这么说。”王新阳又识破了她的想法,“我会说你是我的远房亲戚。”
“……”
这种回答让王欣洋大失所望,不过她也没过多纠结,因为高二的学生陆陆续续出来了。
她拦住了一个长相有点憨的男生。她认得这个男生——她在学校官网上看过今年三月份的高考誓师大会,这男生是学生代表,而且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去年招生考试的“第一名”。当初一如雪拒绝入学,让学校很没面子,所以后来就把他当作“第一名”来看待了。当然,他也深孚众望,目前从未下过高二年级的前十名。
突然被这么一个“美女”拦着,这男生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美女,找我有什么事啊?”他挠挠头问,眼神飘忽不定。
王欣洋觉得这才应该是男生见到她的正常反应,可惜王新阳知道自己是谁,她没机会看到王新阳做这种反应了。
“学长,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关于去年招生考试的。”
一提到招生考试,这男生脸色就骤变了:
“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问关于一如雪……”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仅急着否定,还扭头就想走。
不过,越是否定,就越能证明他知情。王新阳一个箭步上去拽着他,不让他跑。
“学长,她的事真的对我们很重要!你一定要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