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之前的时间总是有些难熬。
王新阳尤其在意这“四十秒”,虽然大致上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具体过程不知道,就无法判断事情的恶劣程度。
现在他已经知道所谓的“矿泉水”是什么了,而且这应该不叫矿泉水,叫“悬浊液”或许合适点。那个什么蒋裕民肯定是在厕所里把矿泉水倒掉,对着空瓶子撸,再兑一些自来水进去,重新装成“矿泉水”。
在王新阳看来,这真是有够恶心的,跟那个收集女生校服的王欣洋前班主任简直是“天作之合”。这俩能顺利进学校当老师也是神奇,他不禁怀疑“高高”的择师标准了。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古洛羽中学的试卷上会出一些虽然有分但不计入总分,答不答都无所谓的题了。仔细一看,这些都是看人的题,而且基本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当然,有的人会“背”道义上正确的答案,但不一定会按照这种答案做事。毕竟,它出现在“考试”中,而有的人恰恰就非常擅长考试,一坐在考场上,正确答案就信手拈来,考后来一句“太难了”“没考好”,好不威风。
王欣洋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本想暂时忍着不去接触王新阳,最后还是因为这“四十秒”而去了。
“你早上和曹桂绅说的那‘四十秒’到底是啥啊?”她直截了当问了。
“我的私事你也想知道?”王新阳讶异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竟然听到了。
“……”
王欣洋可不认为是私事。
她又问:“这应该和一如雪有关吧?”
“……”
这回轮到王新阳沉默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点头肯定。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和她遭遇性骚扰有很大的关系。”
确实没错,王新阳又点了点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王欣洋却没有问他这四十秒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问他:
“是谁告诉你这个情报的?”
“这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王欣洋理直气壮地说,“你是在昨晚十点到今天早上期间,也就是在和我一起行动的时间外获知此事的,说明你瞒着我又去进行了一番调查。”
“这怎么了?”
“怎么了?”王欣洋拽着他的双臂,露出一副不甘心的表情,“这些事情为啥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
“是因为我不愿意变回来吗?”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王新阳确实不想她维持这样子。
“那我不问了。”
王欣洋也没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接下来会以变回来为条件,不变回来就不告诉她这件事。而她对变回来这件事的在意程度远超一如雪的事情,这让他的不安的预感更强烈了。
当然,王欣洋说不问,只是不问王新阳本人。她还是打算绕个圈子,通过其他人来获得有用的信息。
她首先找到了卢正亭。
对卢正亭来说,王欣洋来主动找他是很稀奇的事情。一方面他们的家庭之间因为之前的事件,有着无形的隔膜;另一方面,学校这边的舆论依然没有完全平息,能快速降温这还是多亏了最近说社团招新月的事。
他不敢直视王欣洋——起先是愧疚,但现在“害羞”有要压过它的趋势。
“你害羞个毛啊?”王欣洋对卢正亭自然是没什么感觉的,说话也毫不客气,“抬起头来。”
卢正亭虽然照做了,但眼神还是躲躲闪闪的。
王欣洋也不勉强他,直接问了:“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线索?”卢正亭有些蒙,“什么线索?”
“和一如雪有关的,比如她有没有什么自己受到过伤害的暗示?”
“这个我之前已经跟王新阳说过了。”
“那个我已经知道了。我问的是别的,比如……她有没有什么平常看起来很奇怪的行为表现?”
“其他的……我和她接触频繁的那几天,确实有。”
“有?说!”王欣洋靠近了他,按住他的肩膀,表现有些激动。
“这……这个……她……在家里……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洗一次手……但是……大部分都是只洗左手……”卢正亭嗅到了她的体香,心里愈发慌乱了。
“左手不行?”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问过……但是她……她什么都没透露,而且表现得很紧张……”
“……”
王欣洋听到这个,针对性骚扰传闻,她心里有了数。
“还有别的吗?”
“别的?黄金周那段时间明明有八天假期,但我只在一号中秋节那天看到过她爸……”
这个倒是王欣洋之前未曾听闻的信息。
“她爸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对此,卢正亭摇了摇头,说:
“我……我看不出来,只知道他人挺和善的。”
这个说法和蔡文蕊的说法似乎是一致的,毕竟都亲眼看到了。可是,傅义星却说家暴是真的,可是他没说见没见过一如雪父亲本人,可信度就低了不少。
王欣洋觉得,可能自己得暗访一下一如雪的家,否则就无法确认真实性。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大步,问他:“你知道一如雪家在哪儿,对吧?”
“你……你要干嘛?”
“别问我干嘛,我就问你是不是知道。”
“我都去过了,还用问吗?”
“告诉我。”王欣洋掏出手机,打开便签,“我要具体到门牌号的。”
“你……你要去她家?”
“我没说要去,但是有可能会遇到不得不去的状况。”
“她跟我说过,除非她主动邀请,否则不希望任何人去招呼都不打就探访她家。”
“如果去了会怎么样。”
“她会强制让那个人变身,而且不打算变回来……”
卢正亭说着说着就戛然而止了,他看着王欣洋那带着笑意的样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你该不会……”
“反正我都变了,无所谓的。”王欣洋晃了晃手机,屏幕下方的输入法都跳出来了,“说吧。”
卢正亭也无奈,但他转念一想,自己都背着王新阳把事情告诉给了曹桂绅,这点事也不算什么了。
“到时候她问了,别说是我说的啊。”
“我说了我不是傻?但是,你得完成一个任务。”
“任务?”
“把一如雪拖住,最好是让她留在外面吃饭。”王欣洋说,“我会给你钱,你请她吃饭,就说是你妈让你请的,因为你最近学习上遇到了瓶颈,希望从她那里取一点经验。她要是问你,你就说你是因为……”
“你觉得我能骗过她吗……”
卢正亭这么一说,王欣洋才好好打量了他一番。
“看来是不行。”
“看吧,连你也这么认为。”卢正亭又低下了头。
“我能理解,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王欣洋说,“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卢正亭把地址告诉了她,她记录完就回教室了。
中午放学,王新阳和王欣洋都没有回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两个人都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
王新阳早就给父亲打了电话,说自己今天要“临时抱佛脚”,就在学校吃了。父亲也同意了,他才能顺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的目的很简单——找到吴顺涟,进行当面质问,而且,最好是能要到真正的监控录像。
他坐车坐了十来分钟才到“高高”。他去的时候,那边外面依然很热闹,那个有风湿的老婆婆依然表现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来给他孙子送饭。不过王欣洋说过,这人不是住校生,估计是真正打算留在学校鏖战的,不是他这种找借口的。
要在一大群人中间找到吴顺涟似乎并不容易——吴顺涟虽然是“假小子”,但因为男女生校服样式统一,而且吴顺涟本身身高并不矮(接近一米七),很难辨认出谁才是她。
而且,他甚至觉得吴顺涟根本不可能等他,尽管他早就在最后一节课上课前发了Q信消息说要来找她。
但他忘了一件事——
王欣洋跟他说过,吴顺涟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
于是,随着“哇”的一声,吴顺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所幸王新阳是大心脏,没被她这一出吓到。
“这样不好玩。”他板着脸对吴顺涟警告道。
“还以为你会被吓到。”
“以前被这么整过很多次,习惯了。”
当然,至于是谁整的,他就不多言了。他还没和吴顺涟熟到能透露更具体的信息的地步。
“看了那个‘监控记录’了?”吴顺涟也不解决这个,于是开始问正事。
“看了,但我只知道个大概。”
“你是在意那‘四十秒’,对吧?”
“不然呢?”王新阳反问道,“而且,你应该是看的监控记录吧?否则不可能精确到秒。”
谁知,吴顺涟竟然摇了摇头。
“不是?”
“当然不是,而且不瞒你说,那时候学校的监控设备都没架设好,等架设好都已经快开学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因为兴趣使然。”
“兴趣?!”王新阳大吃一惊。
“我就一时兴起,当了一回‘人肉监视器’,毕竟那天放假没事做。”
“你怎么看得这么详细?”
“因为我当时离他们并不远呗。”
好一个“离得不远”。
“你当时没想过阻止这‘四十秒’的发生?”
吴顺涟冷着脸说:
“你觉得我去了就能阻止?”
“至少呼叫楼下的人没问题吧?”
“有问题。”
“怎么有问题了?”王新阳大惑不解。
“第一,一如雪本人并没有呼叫求救;第二,蒋裕民是认识我的。”
“你不是上面有人吗?”
“因为当时上面是没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