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阳一直跑到校门外几百米的地方才舍得停下脚步。他庆幸自己有一直养成跑步的习惯,所以他脚下生风,动力十足。而实际上,他不需要跑这么远,因为蒋裕民那状况,肯定跑不了多少。
“高高”的食堂反而救了他一命。但他又觉得奇怪,像他这种级别的老师,多少也应该知道学校的情况,为什么还敢去食堂吃饭呢?还是说他觉得自己在学校多少算个名人,食堂大妈这种级别的人都能形容个一二三来,说不定手抖的毛病都能治好了。
不过,饭菜的问题可不是手不抖就能解决的。说不定,正是因为手不抖,刚好吃了个拉肚子的量,于是到厕所“一泻千里”了。
可是,蒋裕民被削弱了都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不知道这力气是不是为了更方便性侵才锻炼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恐怖了。
他现在也毫无办法——录像尚未发过来,他心里也没个底。只有拿到录像,他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他在吴顺涟那个“小天地”的楼下等着。附近偶尔有几个大妈路过,看到他穿着“高高”的女生校服(“高高”的校服男女生颜色并不一样,男的是蓝色调,女的是红色调),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但王新阳对此熟视无睹,毕竟这些人都是过客,基本不会有第二次相遇的可能性。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吴顺涟到底能不能顺利来到这里。
“确定要直面他?”
另一边,伍家骏吃完了盒饭,装进塑料袋放在门边,打算等换班的时候带出去。他往另一头望去,看到蒋裕民正捂着肚子往这边赶来,回头就问吴顺涟。
“你认为我还能往哪里跑?”吴顺涟反问道。
“要不你先跟你爸说一声,免得出问题了都没人知道。”
“我又不是一如雪,出了问题我当然会说出来。”吴顺涟觉得他婆婆妈妈的,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应该认识我说的这个人吧?”
“本来不知道,但你昨天跟我要那视频,我就认出来了。”伍家骏说,“我偶尔会在附近遇到她,看上去好像没被这件事影响到。”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啊?”
“她,扰民,一年多了,只因为经常做噩梦,在睡梦中尖叫。”
“卧槽?这么严重?”
“是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对自己感兴趣的人都会这样做,她只是其中一人罢了。”
“这么变态?”
“你说话注意点,变态说的是接下来要来的这个人。”
“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谈话戛然而止,被伍家骏合上的门同时也被敲响了。
“哪位?”伍家骏淡定地问道。
“我,高二的蒋裕民老师。”外面的男人声音略有些虚弱,看来之前拉肚子拉得有点厉害。
“有什么事吗?”伍家骏当然不会轻易打开,他看了一眼吴顺涟,吴顺涟嘟了嘟嘴,示意他随时都可以开门。
“有点事情想商量一下。”蒋裕民说。
于是,伍家骏就去把门打开了。蒋裕民一头栽了进来,然后转头就把门关上,反锁了。
“蒋老师,大中午的,没必要锁门吧?”吴顺涟怪声怪气地问他。
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吓了蒋裕民一跳。他循声望去,发现监控室里竟然还有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
“你……”
他见过吴顺涟,相当吃惊。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监控室。联系刚才逃跑的学生,他觉得这人和那个女装的男生是一伙的。
“我怎么了?”吴顺涟依旧阴阳怪气。
“刚刚有个学生跑了,是跟你一起的吗?”
“不是,不然我就和他一起走了。”吴顺涟回答得很流利,不像是临时编造谎言。
“那你知道刚刚那学生是来干嘛的吗?”
“校长室没人,那当然是来监控室看监控呗。”
“看监控?”蒋裕民眼里充满了怀疑,望向伍家骏,“现在监控室这么好进出了吗?”
“这位蒋老师,看监控并不需要什么权限,但获取监控录像要。”伍家骏有条不紊地解释起来,“毕竟,要是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有人在场还能补充摄像头里无法表现出来的内容。”
“今天有什么突发事件吗?”蒋裕民虽然心里慌得很,但他只能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和他们攀谈。
“有倒是有。”伍家骏“沉思”了一会儿说,“就刚刚那学生,想看录像有没有拍到他换女装的场景。”
“他是在有监控的地方换的?”
“他觉得自己被拍到了,所以想让我删录像。但实际上啥都没拍到,他想多了。”伍家骏又说,“而且,学校有明文规定,所有教职工不得以私人理由要求监控员删除监控录像。”
吴顺涟一听,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看着蒋裕民,等待他的反应。
蒋裕民显然是身经百战的,心里越慌,反而表现得越冷静。
“这个规则是谁定的?”
“我不知道,但我来的时候就背了学校的监控员守则。所以,如果您是来要求我删除录像的,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虽然说这是学校规定,但这么久了,这些监控记录能发挥作用的时间也没了,毕竟真要出事,当时就该解决了,存放录像只会浪费资源。”
“您是老师,不是监控员。您的这一套理解,还请不要套在我们小小的监控员身上——这不合适。”
换别的老师,伍家骏可不敢僭越,但眼前这个变态,他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不打算给蒋裕民台阶下,觉得蒋裕民应该找不到什么理由说了。而且,吴顺涟也在旁边,被校领导的女儿看在眼里的行为,恐怕没这么容易被忽略掉。
蒋裕民似乎并不认识吴副校长的女儿,他甚至以为吴顺涟是个男生。
“我知道你是个监控员,但我不一样,我可不是一般的老师——我是能把学习差到只能上专科的学生带到一本水平的特级教师,是能屡屡带出市状元的好老师,所以有些规则在我身上使用,恐怕也得掂量三分。”
他这个自卖自夸的行为,让伍家骏感觉三观炸裂。
吴顺涟却没感到多意外,她问蒋裕民:
“老师,监控录像里,有什么让你感到不安全的东西吗?”
“应该没有,但我不喜欢自己被录在里面的感觉。”
“这是大家都有份的,对大家来说都很公平。而且,录像的地方又不是私人场合。当然,厕所也一样,至少在厕所里做什么也不会被监控录下来。”
她故意把“厕所”说得很重。
蒋裕民还是面不改色,但心里早已怀疑吴顺涟是不是知道一年多前的那件事了。他并不打算和吴顺涟争辩,而是对伍家骏说:
“总之,我希望能把我到目前为止都在场的录像给删除了。”
“非常抱歉,我不能这么做。”伍家骏“诚恳”地说,“我不敢冒这个风险违反规则。”
“你是活人。”
“但规则是对的。”
“存储介质不要钱吗?。”
“这钱学校出得起。”
“……”
蒋裕民没有看伍家骏的脸,而是看着倚在门边的吴顺涟。吴顺涟知道他心虚,不过她脸上也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皮笑肉不笑。
“这监控录像会好好保存的,对吧?”他又回头问伍家骏。
“是的。”
“那在什么情况下可能会查看它们?”
“有学生或教职工要根据监控指认犯罪事实,或者上级领导视察的小概率抽检。”
“其他的呢?”
“基本就放在里面烂掉了。”
“是永久保存的吗?”
“当然不可能,最多保存三年。”
伍家骏本来想说五年的,但他觉得少说一点也无所谓,说不定还能让蒋裕民放弃删除录像。
蒋裕民果断地说:
“行吧,是我想多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不过在即将出门的时候,他瞪了吴顺涟一眼。吴顺涟倒没怕他,甚至还幽幽地说:
“蒋老师慢走。”
蒋裕民气得咬牙切齿,但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他在刚要下楼的时候,遇到了认识他的两个男人。
“哟,这不是蒋老师吗?”
当然,蒋裕民并不认识他们。
“我们是监控室的,来换班来着。”
“换班?”
“嗯,我们是三班倒的。今天中午到晚上都是我们值班。”
蒋裕民又问:“你们有权限删除监控录像吗?”
两个男人愣了一下,问:“蒋老师想删除监控录像?”
“嗯,最近有人要害我,想来这里窃取监控录像加工。呃,对,你们也看到了,最近外网很多图谋不轨的人,用着阴间滤镜处理的视频抹黑我们国家,我感觉我也可能要中招。”
“啊,这……蒋老师怎么知道有人想要偷窃监控录像?”
“因为刚刚有个男扮女装的学生来了这里。校长去外地考察这事,学校里基本所有学生和老师都知情,他也应该知道才对。所以他只可能是来监控室,但最近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他见了我话都不说就想跑,你说我会不会怀疑他是冲我来的?”
“蒋老师……这学生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我都不认识他,怎么和他有仇了?”
“那也就是说,还真有可能是有人想陷害您了?”
“我可不想出那档子事,被抹黑了就真的难洗干净了。所以,你们得帮我想个法子。”
“您就是想删除有您出现的录像,对吧?”
“对,那样就不会有人来害我了。”
“行,今天下午您要是没事就来一趟。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您到底那一天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好。就是还有一件事……”
“您说。”
“这事儿千万别和任何人说,免得他们说三道四。”
“这您就多虑了。我们怎么可能出卖学校的功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