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阳回想起了上午老师讲述的经过临时改动的考试安排。十一月三日下午三点到五点考语文,中间给二十分钟休息时间,然后五点二十到七点二十考数学,之后直接放学回家。然后第二天的考试正常进行,下午五点考完直接放学回家。
这时候王欣洋突然跟自己说十一月四日下午本在出差的一如雪的父亲要回来,让他感到稍微有些意外。
不是说这个意外的回家让他感到意外,而是他没想到王欣洋竟然会特地跑去问。
当然,这时候已经来不及问了,因为马上就要开考了。而且,因为王欣洋是转学来的,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考场进行考试。他呢,和她不在一层楼上,就靠休息的二十分钟他感觉问不清楚情况。
他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三点到七点二十的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而且,这次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他定睛一看,主题是“另一个自己”。这让他联系到了穿女装的自己和之后变身的自己,一下子就串戏了。于是,他胡乱写了一篇,内容就是变成女孩子的自己。写完后他才注意到自己写了什么,然而想改已经不可能了。他近乎绝望地看着老师收走试卷,不过这也就维持了二十分钟——下一堂考试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折磨完了,他脑子空空的,记不得考了什么。王欣洋倒是得心应手,提早交了卷,而且知道王新阳要问她事情,特地站在校门口等着没走。
“你竟然在等我?”王新阳看她用拘谨的姿势杵在那儿,很是意外。
“我觉得下午告诉你的信息应该还不够。”王欣洋一脸轻松地说。他们一边走一边谈了起来。
“你认为这信息对我很重要?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当然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要制造不小的骚动。”
“骚动?”
“你这几天三番五次往那边跑,总不可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吧?”王欣洋反问道。
“当然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得看那人能不能顺利把关键证据发过来。”
“证据?”
“关于去年那个性骚扰事件的。”
“那你说的是监控录像咯?”
“吴顺涟之前记错了,那时候监控是在正常工作的,并不是暑假调试完才投入使用。”
王新阳本来不想提到吴顺涟的,毕竟对王欣洋来说,这人的名字是口忌。
而王欣洋也不出所料,一听到吴顺涟的名字,她就停下了脚步。
“你一口一个‘吴顺涟’,连‘男人婆’也不叫了。”王欣洋的眼神变得有点瘆人,“你跟她很熟?”
“我知道你对她有意见。但要是我跟你说,我这次的收获基本都是靠她才得到的,你又怎么说?”
“你能从一个以欺负人为乐的人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
王新阳觉得吴顺涟的“欺负”可能并不是以“取乐”为目的,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可能会激怒王欣洋,他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毕竟,他还不知道吴顺涟到底干过多少次这种事情。样本太少,也不能证明自己的猜想就是对的。但至少,王欣洋是躲过了冷暴力和可能遭遇的性骚扰——代价是一次湿身和两套校服,还有变身前的一支笔。
“既然是从她这里得到的情报,那我就觉得不可信了。”
“你是觉得我要的监控录像要从她这里拿?”
“不然你找谁拿?她是副校长的女儿,要拿录像肯定方便。难不成你还想直接去监控室要?”
“我还真跟她去了监控室,还真能要到。”
“哼,我不信会真的给你。”王欣洋很不服气,别过头,“那你现在收到了文件吗?”
“……没有。”
王新阳这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看看Q信。一看和伍家骏的聊天标签,就在半个小时前,伍家骏发了一条信息。但标签上的信息概略却不是标注的文件。
他略有些失望地点进去一看,是伍家骏对当前状况的说明:
“不好意思啊王新阳,目前可能有点麻烦:网盘那边,客服回应我说我那些录像文件被误识别为色情录像被屏蔽了,要等几天才能恢复;而我的硬盘好像我妈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读不出数据,现在拿去维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得好。”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软”和“硬”都出了问题,这是王新阳最不想看到的状况。
“咋了?”王欣洋看他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好奇问道。
“……没什么。”
“我猜是暂时要不到录像了。”王欣洋嗤笑道,“看吧,和‘男人婆’扯上关系,走的就是霉运。”
“你别在这瞎说。”王新阳不满道,“不管能不能拿到录像,我明天下午肯定要往那儿走一趟。”
“那儿?你指的是一如雪家?”
“不然我去哪儿?”
“你的计策该不会是……”
“啊,你不是说她爸妈不知道这事吗?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王新阳也不打算隐瞒了。
然而,王欣洋却对此感到很吃惊:“你真要这么做?”
“连自己的女儿受了伤害都不知道,换你能接受?”
“我当然不能接受,但是你该不会觉得这样就能把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吧?”
“我当然不指望解决问题。”王新阳心里清楚得很,“虽然你跟我说她妈自称这‘家暴’是你情我愿的‘SM行为’,但这也只是她一家之言吧?万一是她自己不想让这件事扩散,影响自家形象呢?”
“……”
王欣洋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她还是不能理解王新阳要把这性骚扰的事情捅到他们家的缘由。
“根据蔡文睿的说法,一如雪她爸在有人在场的时候都是彬彬有礼的文明人形象,那说明他很爱面子。”
“哦。”王欣洋大概明白了,“你觉得性骚扰事件对他来说,面子挂不住,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不过我估计也是个怂包,毕竟打到最后只敢把拳挥向自家人。”
“呃……”
王欣洋莫名想起了那天王新阳打自己父亲一巴掌的一幕。她觉得自己肯定不敢做这种事情——打别人的家长,这事儿在他看来,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一如雪的能力更奇怪。
她也不可能问他哪儿来的这种勇气,但毕竟是她爸先动的手,所以王新阳这一掌也没什么毛病。她跟她妈当晚说明了她妈来之前的经过,结果她妈竟然肯定了王新阳的行为。
“对外面的人就不能怂,这王新阳挺厉害的,算是帮我出了一口气。”
她甚至还鼓励王欣洋和他多接触,仔细观察他。她也确实照做了,然后……
王新阳最近的这些举动她也看在眼里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一起行动了,甚至还“乐在其中”——除了吴顺涟掺和进来让她不爽。
“所以你打算……”
“有录像更好,没录像我也会原封不动把事实说出来,最好是让目击者和知情者也在场。”
“你要把‘男人婆’也叫去?”
“她愿意来就来,不来就算了。但有一个人我无论如何都得把他引到那里去。”
“谁啊?”
“还有谁?蒋裕民啊。”
“卧槽!”
王欣洋觉得他的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
而且,把蒋裕民引到一如雪家,这可能吗?这不可能。
“你……好自为之啊……”
“好自为之?我为什么要好自为之?”王新阳反倒困惑了,“面对一个有问题的家庭和一个人品有问题的老师,需要讲武德吗?”
他这么一说,王欣洋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她相信,明天下午,一如雪家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
“你,别去。”王新阳当即打断她,“你去不合适。”
“为什么?”
“吴顺涟要是来了,你还愿意去吗?”
“她是目击者?”
“她还真是目击者。”
“她有说过自己是目击者?”
“没说过,但是我确定她是看到了蒋裕民的行踪的。”王新阳把之前吴顺涟发过来的“监控记录”调出来给她看了,“你看吧,只有发生在初三教学楼三楼的这些细节是有实际的录像佐证的,但其他的内容不像是监控拍到的。”
“也就是说……”
“她当时确实在场。”
“这……”
吴顺涟这种“走钢丝”的行为,让王欣洋不得不感叹——至少,她现在是不敢做这种事的。
当然,她不会因此而改变对吴顺涟的看法。在她看来,“男人婆”始终是“男人婆”。
“我还是要去。”不过,她的好奇心可不是那么容易打消的。
“你要去我也拦不住你。”王新阳也知道,那里又不是他的地盘,想去也拦不住,“不过你得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
“我知道啊,但是……”王欣洋又露出了坏笑,“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而王新阳的回应,是瘪着嘴扭头就走。
“欸欸欸,别走啊!我开玩笑的……”王欣洋急了,连忙追了上去,“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