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献祭的少女站在恶龙面前,一如雪第一眼看到蒋裕民就乱了阵脚,直往后退,后背贴到了冰冷的防盗门上,眼里满是惊恐。
王新阳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这基本坐实了监控拍到的事情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伤害。
蒋裕民回头看向玄关,第一眼看到一如雪,他并没有认出来——现在的一如雪留着的危险发型和一年前的直发反差有点大。但没过一会儿,他就猛然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
“是你?!”
他这才发觉到是什么情况了,原来王新阳这一番斡旋,是为了成功把他引到一如雪的家中。而刚刚他和王欣洋说的叫“王阳雪”的表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觉得要是当初只有一个人名字带“雪”,他一定会反应过来。
但现在,为时已晚了。
“怎么,蒋老师,你认识我女儿?”一如雪的父亲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脸上的不悦显然是针对女儿的表现,“小雪,你怕什么?这是蒋裕民老师,本市培养了多位市状元的名师。”
“他不是什么……”
蒋裕民心里一惊,连忙打断一如雪的话,说:
“我觉得你女儿转学的事情最好是亲自和她商量一下,我还没吃饭,要先走了。”
他偷偷地瞪了一眼王新阳,想着之后要怎么处理他,随即起身就要往大门那边靠近。
但他这个举动,让一如雪更害怕了。她甚至打开了大门,要往外面跑。
“站住!”
一父是冲着一如雪喊的,随即又一个大转变,温和地对蒋裕民说:
“老师,这种事情不需要什么商量,有机会接受名师指导,那是我女儿的荣幸。如果蒋老师不介意的话,今晚就留在我们家吃晚饭吧。”
这话听得王欣洋身子直打哆嗦,她感觉一如雪的母亲说的“自愿挨打”根本就是忽悠自己的。她甚至庆幸自己的母亲比较强势,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自打母亲回来后,她父亲也学乖了,不再经常乱跑,甚至对着母亲点头哈腰,不敢违逆。当然,这或许和母亲健壮的身体有点关系。
“老师,别急着走啊。”王新阳可不打算放他走,“其实我们都很想听您讲讲,您是怎么培养出这么多状元的。”
“……你自己去搜就能搜出一大堆讲我的文章,大多都分析得挺透彻的,我本人也无话可说。”蒋裕民恨不得现在就掐死王新阳,但在场的人太多,如果有条件他感觉自己真能干出来。
“比起他人添油加醋的描绘,我更希望听到本人纯粹的述说。”
“对啊,那些自媒体现在一个个都不会说人话,一句话能表达的东西非要拆成几句,还一句一段,我看着都感觉像把自己当白痴一样,所以我也想听听看。”一父这时候也觉得王新阳说得有道理了,“小雪,来来来,我拿点钱给你,去菜市场买点菜。哦,对了,顺便买一瓶小白干回来。”
当然,一如雪根本就不想过来,她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臂,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候一父才发觉到了不对劲:
“小雪,你咋了?”
“她可能是不适应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吧?”蒋裕民已经发现她父母并不知道一年多前的那件事,现在必须要离开,“我看还是改天再来吧,今天突然到访也不合适。”
“蒋老师……”
一父似乎想挽留,但蒋裕民已经提前起身,执意要走。而一如雪见他起身,也直接退到了门外,好像自己不是这家人的女儿似的。
而这时候,一父才发觉到,女儿怕的人是蒋裕民。
“蒋老师,我女儿为什么这么怕你?她从来都没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胆小。”
“我也不知道啊……”蒋裕民只好装傻,“这个你们得自己问她了。”
“小雪,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一父这么逼问,一如雪依然没有开口。蒋裕民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迈开脚步要走。而一如雪则是直接往楼下跑了,头都不回一下。
“蒋老师,等一下。”一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女儿刚刚表现出来的问题,原因似乎出在你身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她就算害怕你,有家人在旁边,还有外人在场,也不该见人就跑。”
“你认为我对她做过什么,是吗?”
“我相信一个多种荣誉加身的老师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我也不觉得她会无缘无故害怕你。”
“那你得问她自己了。只有她愿意开口,你才能知道原因。我反正是不知道的。”
蒋裕民也不管那么多了,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地方。
“蒋老师,这就急着走了?”王新阳阴阳怪气道,“您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没说?”
“隐瞒?”蒋裕民肺都要气炸了,“我还要问你硬盘在哪儿呢,你隐瞒我还差不多!”
“硬盘不在我这里。”
“那你完了,弄丢本校的财产,那些监控录像没办法找回来了。”
“问题是那是刚刚那监控员的私人财产,不是‘高高’的公共财产啊?”
“你……”
被王新阳这么糊弄,蒋裕民忍不住伸手要打人了。
讽刺的是,一父把他手抓住了:
“蒋老师,不要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他可能是希望您来我们这里才说了谎。”
“呸!他说谎?他在浪费我时间!”蒋裕民撕破脸了,粗鲁地甩开他的手,“我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蒋裕民快步靠近玄关,王新阳趁机迅速操作手机,调出视频,快进到关键的镜头——一年多前那间教室发生的决定性的四十秒。
“叔叔,这就是蒋老师急着走的原因。”
他是故意大声说的。此刻,蒋裕民半个身子刚出门,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一紧,回了头。
一父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此时视频已经放了十秒了。
蒋裕民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他着急着跑过来,要夺过一父手中的手机。但一父不知道为何,反应很快,他往侧边一闪,让蒋裕民扑了个空。不过,蒋裕民借助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手机的画面。
这个视频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昨天删视频的时候,他在这个视频片段上纠结了好一会儿。当然,没人在旁边看他删视频,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当时这么做很不妥当,要是早知道监控在工作,就不会这么干了。
一父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眼里逐渐产生怒意。
“蒋老师,这好像是去年贵校招生考试时的监控录像,对吧?”
蒋裕民哪里敢回应,他装哑巴了。
“请问我女儿惹到你什么了?你竟然会气到用矿泉水泼她?”
“叔叔,我要强调一次,瓶子里装的不是矿泉水。”王新阳提醒道。
“不是矿泉水?”一父疑惑地看着王新阳。
蒋裕民眼看事情要败露了,准备开溜。这时候,王欣洋想横在他前面阻碍他的行动,但蒋裕民就像疯狗一样,粗鲁地把她往旁边一掀,朝着门外冲去。一如雪的母亲刚从厕所出来,看到疯狂逃窜的蒋裕民,惊呼道:
“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没人回应她,蒋裕民眼看着就要成功逃走了。
“站住!”
一父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他五官都气到变形了:
“好哇,你个不讲师德的败类,老子要宰了你!”
他赶在蒋裕民出门的一瞬间,抓住了他的衣服,涨红着脸,拼命往屋里拽。蒋裕民差点就被拽个四脚朝天,他急得大吼道:
“你这个当爸的也是个不称职,一年多了才知道这事!”
“现在知道了,管你是什么名师,老子阉了你!”
“滚开!”
蒋裕民的力气确实很大,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把一个八十多公斤的成年男子一下顶翻在地。
一父竟然制服不了他。
这倒出乎了王新阳的意料,他正准备把王欣洋扶起来,结果一父结结实实摔在了他前面的地板上。他摔得比王欣洋还厉害,倒在地上呻吟着,半天爬不起来。
王新阳人傻了,家暴男竟然打不过性侵男。
一如雪的母亲更束手无策,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只能哭喊着扑到丈夫身边,只是一个劲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敢都不敢看蒋裕民一眼。
“哼,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连状都不敢告了,原来告了都没用。”蒋裕民并不打算在此地停留,背对着他们说,“我劝你们最好别弄我,否则我让你们余生都过得不安宁!”
不过,他没走几步,就踉踉跄跄回到了门口。随着一只粗壮的手臂伸进来,他没反应过来,又被推了一下。这一次,他直接跌坐在地上,离一父倒着的地方也就一米多远。
王欣洋忍着自己身上的疼痛,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那只粗壮的手臂虽然她也没看多少天,但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她妈妈的手。
“我没来晚吧?”这时候,王欣洋的母亲才一头扎了进来,她的壮实的身躯把一如雪的母亲又吓了一跳。
“来得正是时候!”王欣洋勉强咧嘴,笑着比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