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洋这个问题让王新阳一直很纠结,以致于他吃饭的时候父亲看他愣神的样子都觉得是不是今天自己下厨出了差错。
“不是,是……有个同学的家长……听说我认识心理医生,就希望我能带那同学也去一趟,还特别说明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啊?”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个得问问了。”
他爸拿出手机在旁边操作了一番,一会儿就得到了消息,但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略有些失望地说:
“我同学说,今天给那个一如雪会诊已经是破例了,毕竟她真的很忙,现在又临时塞一个人过来很烦。”
“……实在不行就算了。”
“等等,她又发了条信息给我。”他爸的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嗯?这个傲娇……她问我你说的这同学问题严不严重,如果很严重就考虑一下。”
“呃……”
父亲竟然公然吐槽自己的高中同学是傲娇,不过前脚抱怨后脚马上就问严重不,这表现确实有点傲娇。王新阳总觉得父亲可能以前是个“后宫王”,因为他这段时间晚上回来老是听到父亲和以前的女同学视频聊天的欢声笑语。
如果老妈在场,估计手机都要给他扬了,要是极端点……
王新阳想起以前有段时间父亲那油尽灯枯的模样,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老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只知道这几天主卧室的门晚上都是反锁着的。
但父亲一直极力否认他和这些同学有暧昧关系,他坚称这是很纯粹的朋友关系。不过王新阳可不太信这种说辞,因为在他看来,两性关系想要达到这种地步,不是一般的困难,他听自己不同校的初中同学说过,他们学校有本来真的是朋友的,结果在一次晚会他们被抽中一起进行“惩罚表演”的时候,同学起哄,朝他们喊“在一起,在一起”,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就有些变味儿了,同行的时候还刻意保持了距离。结果到了毕业之后,他们就宣布了正式交往。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个例,但至少这有活生生的例子存在。
当然,这不是他该担心的点,他要担心的是王欣洋这危险的心态。他甚至有些后悔那天踏入了“高高”的校门,后悔在事后带他离开学校,更后悔在他家那慌乱的表现——是的,他那天打王欣洋他爸一巴掌,就是脑子过热。毕竟,他当时想的是“这一巴掌不能白挨”。
他本以为自己能摸清王欣洋到底在想什么,但他觉得现在有点摸不清。
但为了让王欣洋打消怀着变一辈子身的想法,他只能这么做了:
“他……可能有性别认知障碍。当然,我指的是可能,可能。”
听到他连说两次“可能”,父亲挑了挑眉:
“你为啥一定要强调‘可能’?”
“因为我也不确定,我只能根据他的表现来判断。”
“希望你不是乱说,不然你这样真的不尊重别人。”父亲一脸怀疑地瞪着他,“你要知道,这个群体面对的是什么。”
“我知道……”
王新阳并不是不知道严重性,指使他无法排除这个能力会让一个性别观念正常的人的性别认知出现问题的可能性。
“那我说了哈。”
父亲飞速打了一些字,郑重地把信息发给了对方。
过了一分钟,对方回复了:
“那确实有点严重,我也接诊过一些同样的病患,尽管我努力想要纠正,但效果甚微。所以,把那个孩子也带来吧。”
父亲念完了这个回复,王新阳感觉自己像是撒了弥天大谎,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汗。
“我感觉你好像还是撒了谎啊……”父亲的声音略有些怪异,“真的别骗人哦,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
王新阳越来越紧张,在父亲的凝视下,匆匆吃完午饭,回房间休息了。
父亲并没有马上收拾饭桌,而是给那个当心理医生的同学补了一条消息:
“我儿子的说法可能有问题,他描述的时候反复强调‘可能’这个词,你确定要接诊吗?”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当然,就算是怀疑,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你不是说今天难得休假吗?”
“这只是我常用来推脱的说辞,你真信了啊?”
“你预约不是都排到一周之后了吗?”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没什么事做总得让自己喘口气吧?我感觉你好像很久都没休息过了,你丈夫不会心疼吗?”
“啊?我没结婚啊。”
“没结婚?!”父亲差点被口水呛到了,“你之前不是说你找到男朋友,准备结婚了吗?”
“找是找了,但最后觉得还是不合适。”
“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不找个伴儿,下半辈子打算孤身一人吗?”
“学生时代本来已经定好了,结果他选了另一个人,你说我怎么办呢?”
“……”
父亲盯着屏幕,半天没发信息过去。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对方反而很疑惑,“你变了,看来都是被生活磨去棱角的人啊。”
“改天我们单独聊一聊吧。”
“话说,你儿子帮这个女生,是不是有想法啊?”
“这个你得问他,我看着不像,只是单纯要帮忙。”
“我尽可能帮你套套话,要是真有这个苗头,恐怕你得稍微干涉一下。”
“我只能说尽量……但我确实没脸干涉……”
“毕竟当年风流过,哈哈。”
“你可别调侃我了……”
父亲和对方的对话,王新阳浑然不知。他只知道自己出房间门的时候,父亲才刚开始收拾饭桌。但他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他得提前去找王欣洋。
过了一会儿,他怀着复杂的心绪来到了王欣洋家门口。此时,应该是受母亲指使,王欣洋正好打开了门,他手里提着一袋垃圾。
两人对视了一眼,王欣洋马上就把头别过去了,快步下楼倒垃圾。王新阳还是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烦闷。
“阿姨?”
王新阳犹豫着把头探进大门内,但没看到王欣洋的母亲,而是和刚上完厕所的王欣洋的父亲对上了眼。
显然,王父对上次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嘴角抽搐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叔叔,上次的事情……”
“是我不对!”王父赶紧叫了出来,然后溜进房里,不再出来了。
然后,王母出来了。
“那个医生同意了?”她一上来就问。
“嗯。”
“要多少钱?”王母马上拿出了手机,“我直接转给你,由你代付。”
“现在不知道要多少钱……”
“那就先转一万给你吧。”
“啊?!”王新阳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阿姨,您不是应该直接转给他吗?给我干嘛?”
“给他?他刚刚还跟我说‘不去’,你觉得我给他有什么用?”王母的逻辑让王新阳感觉有些蒙,“我把钱直接给你,他就不得不去了。”
“我觉得不能这样,要不等到那里了搞清花了多少钱再……”
“那不行。”王母果断拒绝了,“为了确保他去看病,我必须这么做。”
“阿姨,你就不怕我谎报数字吗?”
“对我这种一直不缺钱的人来说,这一万块真的不值一提。”王母摇了摇头,“我甚至不觉得只花一万块就能换来我儿子的身心健康。”
她马上补充道:“阿姨觉得你既然能去帮我儿子,也冒着风险帮那个女生,那就说明你不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
“我真啥都没帮啊……”
王新阳认为,自己并没有让王欣洋免受湿身之灾,也不是亲手把蒋裕民逮捕的人,怎么功劳全都往自己身上跑了?
为了解释清楚,他又说:“我想先告诉您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在‘高高’欺负您儿子的人,和之前到场的那个跟蒋裕民说有证据证明他罪行的那个女生,是同一个人……”
王母显然不相信这个事实:“你这说得也太离谱了……谁会相信啊?”
“……那您有问过您儿子,他离校的真实原因吗?”
“他说他不喜欢那个学校啊,所以我就让他转了。”
“我说的是真实原因……”
这下,王母只能摇头。
“我跟您说,真实原因是……”
王新阳把情况如实说了出来,包括王欣洋遭遇的冷暴力,以及王父花钱把王欣洋送进学校的事情。王母听了之后,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老王!”王母突然冲着里屋叫喊道,“你给老娘出来!”
“……是,是!”王父跌跌撞撞地出来了,一点都不敢反抗。
“你看看你当初埋下的祸端,啊?非要上什么‘高高’,那学校就这么值得上?”
“我不是考虑想让他成才吗……要是能让名师指导……”
“放屁!这学校都敢收钱放人进来了,还指望培养人才呢?培养人渣还差不多,这不才抓了一个吗?都因为你执意要送他进去,结果他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都毫不知情!”
“我……”
王父被怼得毫无脾气,或许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降到很低了。
王新阳突然觉得毛骨悚然,结合自家的状况来看,他感觉婚姻好恐怖。
此时,王欣洋也上来了。他听到了母亲的河东狮吼,望着自家门口的几个人,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