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阳一行四个人坐车很纠结，因为要考虑座位的坐法——
首先，一如雪不能挨着男生，只能坐后面；王欣洋不愿意挨着吴顺涟，只能坐副驾；本来按照这个坐法，只有一种可能，但王欣洋想到了这个可能，当即表示反对。
王新阳想搞清楚原因，但王欣洋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犟着说：“反正我不同意这么坐！”
“那就只有一种坐法了。”
也就是说，一如雪将不得不挨着王新阳。之前一如雪一直都和王新阳保持着至少三十厘米的距离，但为了两位女士坐得舒服点，王新阳只能缩着身子坐在一侧，和一如雪保持了近四十厘米的距离。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王新阳那可怜的模样，诧异道：“小伙子，你为啥这样坐着？不难受吗？”
“……我不太舒服。”王新阳不想暴露一如雪的心病，只能撒谎。
“不舒服就去看病呗。”
“我去安静的地方转一转就行了。”
“真的吗？”
“嗯。”
“难怪要去那儿……”司机嘀咕着，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发话，或许是接下来要做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较难受，所以两个要看病的都不想说话。一如雪呆呆地看着吴顺涟那边的窗外，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王欣洋则是一直在玩手机，但玩着玩着他就感觉头有点晕了。这个司机似乎很遵守交规，开车一丝不苟，话都不和他们说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没什么话题可以聊。
“真就一句话都不说呗。”车程过半，吴顺涟吐露了心中的不满。
“你想聊什么……”王新阳也觉得无聊，他也不太想玩手机，只能接上话题。
“你们对蒋裕民的后续处理就不感兴趣了吗？”
“噢，小妹妹，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因为在等红灯，司机竟然饶有兴致开口了，“今早都在传‘高高’的名师被抓了，我还以为是假新闻呢。”
“没错，确实被抓了。”吴顺涟笑道，“因为就是我们抓的。”
“……小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没乱说，就是我们干的。”
王新阳觉得她这么做有点不要命的意思，但司机依旧把她的话当成是玩笑：
“行吧，行吧，正义的伙伴，所以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性侵。”吴顺涟言简意赅。
“什么？！”
显然，这超出了司机的预想。他本以为只是什么收钱收得太过分被家长举报了，结果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不知道叔叔您对这位老师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他培养了这么多状元，应该算是为社会培养了不少人才，我觉得算是好老师。”
“但是举报他的就是其中一个他培养过的状元。”吴顺涟冷笑着说，“是不是很魔幻。”
“哪一个啊？”
“这我就不透露了。”
“你这不是已经透露了吗……”王新阳汗颜道，“他总共培养的市状元就那么几个，排除掉男生，剩下的女生就算不能确定，也会饱受非议……”
“谁跟你说是女生了？”
司机一听，差点把油门踩到底了：“卧槽，别吓我啊！”
“反正我就说到这儿了。”
“这老师这么恐怖？男生都不放过？”司机虽然表面上看着很平静，但内心已经无法平静下来。
“我不说了。”
她不说，司机就越难受。不过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他发现他们穿的校服并不是“高高”的校服，可信度自然就低了。说不定她就是为了活跃气氛才故意这么说的呢？
司机不再追问，继续开车。王新阳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无奈地看着吴顺涟，完全想不通她到底在干嘛。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最后花的钱还是比较低，因为吴顺涟也是新用户，有优惠券的情况下第一单便宜得很。
“就用这一次，以后能不用就不用了。”她付完款后对王新阳说。
“钱……”
“我都说了不用了。”吴顺涟再次提醒他，“只要能让我和这个心理医生成为朋友就行。”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要和我们同行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罢了。”
“为啥你想和她成为朋友？”
“这你就不用管了。”
“但我自己都不认识她啊……要不是我爸跟我提过，我都不知道他有个高中同学在当心理医生。”
此时，一如雪默默地朝他走了过来：
“那个医生在哪儿啊？”
王新阳这才从和吴顺涟的争论中回过神来，他拿出手机，这时候离三点还有一阵子时间，而父亲给他发的地址，显示是在北湖风景区内。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把自己的咨询室开在风景区内的心理医生，要是赶上旅游旺季，这里人也会多起来，到时候她铁定是关着门的，毕竟看心病，喧闹的环境肯定不适合。
现在是旅游淡季，所以园区内的游客很少。而且这风景区本身就是人造风景区，比起自然之美，这里有太多人为的粉饰。湖占据了整个风景区的中心地带，可以游船，可以喂鱼。湖里有很多金鱼和鲤鱼，但王新阳看着觉得它们并不自由快乐，就像现在的人一样，游得匆忙，游得迷茫。
湖的北面有一座山，这咨询室就开在离山不远的地方。
按理说，这医生今天休假，除了他们，应该不会有人来才对。但他们发现，依然有一些人前来这里，但看没开门，又走了，边走边嘀咕着“这医生今天怎么休息啊”。而且仔细一看，基本都是一个或者一对家长牵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脸上似乎都戴着痛苦面具。
“这医生要是不硬气点，估计全年无休。”吴顺涟评价道。
“换十几二十年前，她或许能轻松不少。”
“时代变咯，大人。”吴顺涟打了个呵欠。
“你很困？”
“毕竟把他送进去了，我也轻松不少。这段时间一直在搜集证据，很累人的。”
“所以你到底怎么找到决定性证据的？”
“很简单，那个受害者保留了当时的检查报告。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是蒋裕民塞了大钱让受害者不要把事情传出去，到现在差不多有八年时间。”
“瞒了八年？”
“现在这人发现蒋裕民还在干这勾当，实在忍不了，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
八年后才敢这么做，看来蒋裕民很可能威胁过这个人。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人抓起来后，接下来就看法律的公正了。
因为离三点还有几十分钟，他们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就此机会在风景区转一转。虽然都是本地人，但他们对这个风景区却感到有些陌生——他们都没在景区里好好逛过。唯一一个来过这里的王新阳，还只是路过，当时他们要去更远一点的机场，飞回他母亲的老家。
在他们离开了这里之后没多久，蔡文睿和傅义星就找到了这里。
“奇怪，今天是工作日，这里居然没开门？”傅义星老远就看到大门紧闭的心理咨询室，顿时感到很失望，“我们白跑一趟。”
“算了，我不觉得普通的心理医生就能解决我们的问题。”蔡文睿反倒松了一口气，“而且，要为了隐瞒那种事情编造谎言，反而会耽误治疗。”
“那咋办嘛？你打算就这么等自己慢慢变正常？”
“也只能这么办啊，还能咋地？”
“你能忍，我不能忍。”傅义星取下了眼镜，“我这段时间很难受，本来想着把自己的体验写下来会舒服点，结果网上那些人反而说我写得有点假。我看他们是看爽文看多了才会觉得我的假！”
“你该不会写的全是自己内心的痛苦吧……”
“确实很痛苦啊！女装哪儿有这么舒服？大姨妈来了那才有他们好受的！”
“他们又不想看大姨妈，你该不会把这个写进去了吧……”
“是写了啊？怎么了？”
“我的天……”蔡文睿顿时觉得很无语，“你说你是分享什么变性体验还好，你写成小说发到网上，不就是自取灭亡吗……”
“你这是只许欢乐的开头变个身就完了的沙雕文存在，就不准玩真实的严肃文存在？”
“问题是你发的地方大家都是花钱来找乐子的，谁要跟你讨论这些，你不去贴吧讨论，写成小说有啥意义……”
“贴吧亡了啊！”傅义星咆哮道，“一天都看不到几个贴子……人走茶凉了啊……”
“你说得倒是挺悲凉的。”
“因为它曾经辉煌过！”
“现在就凉了？”
“没凉，但有些东西已经没了。”
“你还在坚持。”
“我的坚持没用了，我也累了。”
“那你不就真让它死了吗？”
“我……”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想知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不知不觉他们就转了大半个湖了。但蔡文睿似乎走累了，站在原地不想动。他和傅义星都不是什么爱运动的人，觉得压马路都累。但以前两人都变成女生的时候，一如雪曾带两人逛过商场，那时候他们逛了大概一个下午，但神奇的是，他们竟然都不觉得有多累。
傅义星也觉得闲逛实在不适合他们，再加上那个心理医生今天没上班，请了假的他们只能边走边想接下来去哪儿消磨时间。
但走着走着，走在前面的傅义星就不动了。蔡文睿差点就撞到了他。
“你怎么不走了？”
蔡文睿循着傅义星的视线望向远处。
他也整个人定住不动了。
前方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有四个人也在望着这边。正是王新阳一行人。
两队人，恰好在搭船的地方会聚了。
傅义星的视线是对准的一如雪。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看着还要忌惮几分，怕用能力再来威胁自己的她，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面对他和蔡文睿的时候的惊慌和内疚。
蔡文睿更是看得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因为一如雪看似因为男性恐惧症和王新阳隔得很远，但他心里莫名觉得这个距离随时都会被突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