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本来王新阳并不喜欢看网络小说，但他还是想起了傅义星在那书柜上摆的几本书，不过那几本书好像都有些老了，他查了一下，都是好几年前乃至十几年前的，而且都出了实体书，这是他没想到的。
然后他就在网上找到了电子版，当然，都是盗版。没办法，他找不到正版在什么地方。这些书好像在正版渠道都失踪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经历过真实的变身了，所以他看到写变身的那部分的时候的感觉不是很贴切：有的变得很顺畅，有的变得很纠结。或许是因为变得太直接了，而不是循序渐进那种，所以他并没有那种“男人的器官在消失”的恐惧感。
他主要在乎的是变身后的剧情。
再然后，他看到有的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男人的心态，有的人却逐渐沦陷，和身体同化。他并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是真实的，如果按照辩证唯物主义的物质决定意识的论点的话，或许沦陷是最贴近真实的。假如周围的环境都让变身者锁定为女性，那想要坚持自己是男性的难度恐怕非常大了。
他看到了变身后的各种冲突，这些冲突确实够刺激，男性和女性身份的落差通过各种事件体现出来，他也大概明白了性别的差异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看得出来，这类题材还是有切实的存在意义的。也难怪有些人喜欢看这类题材。
不过，他看的这些作品都是男变女的，仔细在网上搜，发现绝大部分作品都是男变女，女变男的实在是少，更不用说经典作品了。
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他也大概清楚。当今社会依然是男性主导的社会，女性的地位虽在提升，但还是不能达到绝对平等的地步。所以，在大部分人的潜意识里，男性是强者，女性是弱者；男变女就是从强者变为弱者，女变男就是从弱者变为强者。至于哪一种更有吸引力，不言而喻了。
所以，男变女什么的受到的关注度就不会低。
但是，这依旧是偏门的题材。他在观察了一些主流网文网站后得出结论：主流网文基本不会涉及变身，它依然是少数人钟情的题材。
王新阳本来并不是受众，但看了那些老的变文，感觉不错，至少通过它们可以理解女性的一些不容易。
但他看了现在的变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或许是我不适合看现在的变文吧……”
在他看来，这不是别人写得有问题，而是自己不适合看那些。他在现在的变文里找了很久，但强调性别落差的东西似乎已经找不到了。联想到一如雪的遭遇，总觉得有点遗憾。
为了保护眼睛，他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坐在书桌边。灯一直亮着，卧室门也反锁着。结果他回过神来想上床睡觉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折腾了一夜，而且竟然还不怎么困。
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错觉。学校外面的空气比较快活，进了学校，他感觉疲劳袭身，眼皮也一直在打架。进了教室，他瞟了一眼王欣洋，发现他很有精神，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他似乎认定了星期天变成女生的事实，之前那副颓唐的样子也不复存在。
“你还真是有精神……”王新阳讽道。
“早同意我也不会像昨天下午那么折腾。”
“你真的有思考过之后会感受到的落差吗？”由于是在教室，所以王新阳不敢轻易说出“变身”二字。
“我当然想清楚了。”
“你思考的维度……怕不是只有两三层，我指的是更高的维度。”
“那是啥？”王欣洋不明白他突然这么故作深沉是何意，“我想过得简单轻松点，不行吗？”
“……”
王新阳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好像入了一个深坑，突然有点羡慕他想得这么简单。
“我问你，你有想过去考虑看变文吗？”
“变文？就那个傅义星一直嚷嚷的玩意儿吗？”
“嗯。”
“那个啊，我不看。”
“不看？”
“我能变……”
他刚说了一个字，王新阳就直接冲过去捂住他的嘴了。这样的举动肯定不小，很多人都看向这边，有的人甚至做了“yooooooooo”的嘴型，只是不敢发声。
“你丫作什么死呢？”
“……”王欣洋被他严严实实堵着的嘴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其实也很清楚，自己逞一时嘴快迟早要出问题。
“听好了，你要怎么样没什么，但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乱说话伤害的人会是谁……”王新阳压低声音说。
“……嗯，嗯。”王欣洋连忙点头，王新阳这才松开了手。
“你们在说什么呢？”就在这时，班长突然过来了，“昨天你们俩从上午开始就一直见不到人，我问老师，你们……又请假了？”
望着个高的班长，王新阳至今仍然觉得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你想知道我们去干嘛了，是吗？”
“你三番五次请假，是个人都会好奇你干嘛去了吧？”班长疑惑道。
“我拯救世界去了。”
“拯救世界？”
班长以为他这段时间得了中二病，双眉颦蹙，有种不想再问的想法。
但这也正是王新阳的意图——这样就不会暴露问题了。
可是，班长抢先站在了第二层：“说是拯救世界，其实你是去拯救某个人吧？”
“这世界上需要拯救的人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个？”王新阳只好继续装下去了。
“我也觉得奇怪。”班长继续上升到第四层，“你这几天请假，有人说你去了‘高高’，然后昨天又传出名师蒋裕民被捕的消息，莫非你和这件事有关系？”
班长这千层饼垒得也太快了，他感觉招架不住。
王欣洋趁势拍开王新阳的手说：“是我干的。”
“你干的？”班长一下子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了。
“没错，那学校变态老师很多的。蒋裕民是最大牌的，我们班主任也是个变态，女生转学他要花钱把女生的校服回收了……”
他这般描述，引得班上一帮女生窃窃私语，说什么“幸好没考进那学校”。
“你之前请假也是为了这件事？”
“当然，因为我的校服也被回收了。”
“呕——”有个别女生作了干呕状，有点同情王欣洋这两个月在那边的经历，毕竟她们也听说了王欣洋在那边受到冷遇的事情。再者，王欣洋这张鲜肉脸也讨她们喜欢，这脸比起其他男生要干净不少。
王新阳已经趁这会儿功夫偷溜到座位上了，困意来袭，他并没有什么精力去听他们讲话，一会儿功夫，就觉得四周很安静——趴在桌上睡得很香。
他的美梦做不了多久的。很快，无情的书就砸在了他头上。
李老师来察看早自习状况了。全班就他一个人缩着头，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当完‘假王’又要当‘睡王’了是吧？”她用书拍了拍王新阳的脑袋，“昨晚干啥去了？”
“……研究某样东西。”王新阳也想不到说谎的理由。
“我要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李老师冷漠地说。
“这里不方便说……”
“你别跟我说你在研究那些东西……”李老师露着嫌恶的表情，“这种事你应该等到成年……”
“老师，误会了！”王新阳已经感觉到其他人怪异的眼神了，连忙辩解道，“就是看了一些网文……”
“好啊，上学期间看这些？星期天看不行？”
“好看的网文一般一看就会看到底，所以不知不觉就……”
李老师似乎也有看网文的习惯，但她又不可能承认王新阳的话，就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你这次的成绩吗？”
“不知道。”王新阳并没有查自己的成绩，官网上的成绩表是临时的，不代表最终排名。他上一次的排名就高了几十名，最后调整回二百多名了。
“就目前来看，比上回退步五十多名，而且主要是作文失分严重。”
“……”
这结果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比较满意了，毕竟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没好好看书复习。
“你作文内容都偏到哪儿去了？”李老师当众批评了他，“你要写的是考场作文，不是意淫文，懂？”
“我……”
“少看点网文，尤其是别带到学习中来，不然你的语文就麻烦了。”她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了。”
“唉……你要是真有什么心事就找我聊一聊啊……”李老师看着疲倦的他，唉声叹气道，“你这样三番五次请假，你知道我有多纠结吗？还好你成绩波动不算太大，否则我真的要考虑家访一下，看看你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家没问题，谢谢老师关心。”
王新阳其实很庆幸有这么一位老师，虽然表面上是在责备自己，但实际上非常担心他的状态。
“你要是真的觉得困，就去医护室隔壁的休息间躺一会儿吧。”李老师说，“反正这几天主要就是评讲卷子，你也可以趁此休息一下。”
在他们学校，是有专门提供给学生睡觉的地方的。至于为什么，那个姓古的投资人只说了一个理由：
“困了，就该睡，要好好睡，不能趴在课桌上睡。”
那个休息室有点大，被一个木板隔成了两边，每一边都摆了十来张床。男生在左半边，女生在右半边。以防万一，休息室里面设置了报警系统，避免有人在里面搞事。
王新阳这是第一次要在里面睡觉。
“……谢谢老师。”
自打遇到蒋裕民这种老师后，他对李老师就尊敬了不少。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去了休息室，想要美美地睡一会儿。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并不是今天上午唯一一个去那里休息的。
卢正亭不知为何也在里面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