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钰寻比预想的时间回来得早一些。
或许是自家的事情已经被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心情逛超市。她的购物篮里装的东西也不多，一心只想着早点回家。
她怕半路上可能会遇见付宴国。
她并不熟悉这个人，但根据吴顺涟所说的，这人确实有点危险。一旦被缠上，恐怕就很难脱身了。
街上的行人看她东张西望的样子，也跟着她望了望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的惊慌并没有问题，因为确实有人在看着她，而且就是她担心的付宴国。
只是这个人并不在街上，而是在附近一个居民楼的三楼阳台，拿着望远镜，屏气凝神观察着她。
“果然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付宴国放下望远镜，蹲下身子，倚在墙边仰望天空。此时天有些暗，他尤为享受这种被黑暗包裹的感觉，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王欣洋跑了可真是一大损失。”他喃喃自语着，“不过没办法，谁叫她要用这种方式入学呢？”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人正是郭钰寻，只是因为拍摄距离有些远，人显得有些小。照片上的郭钰寻握着折扇，站在湖边，眺望远方，表情略有些落寞。
他一直在找她，一直都以为她住在一个生活条件优渥的家庭，毕竟照片里表现出的凄婉的美，他很难在普通女孩身上看到。身为初中同学，他一直都试图寻找她住在什么地方，然而她平时却异常警惕，基本出了校门就见不到她了。
他想从别人那里打听她的事情，但是基本得不到什么信息，就这么毫无建树过完了初中。暑假，他更是见不到她，甚至没人知道她在哪儿。唯一一次看到她，就是留下照片的这一次。那一次他本来想过去问问近况的，却被同行的人支走了。
之后，郭钰寻就去了古洛羽中学，但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一个多月后了。
他没从初中同学那里问到情况，却在她高中同学那里问到了一些，因为那个同学曾在超市里碰到过她。
于是，他就利用这难得的周日下午观察她的动向，虽然他六点就要上晚自习，但依然阻挡不了他的热情。前两个周日没有结果，但在这第三个周日，他特地请了个假，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郭钰寻。
他蹲点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郭钰寻进入小区，只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知道郭钰寻住在哪个小区就行了，要是知道得更多，反而会让对方反感。
他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盘算着下个周日如何行动。
但他不知怎的，又想“回味”刚才的感觉，举起望远镜又望了一眼。
结果，他正好目睹了曹桂绅被郭钰寻追着出来的一幕。
本来洋溢着笑容的脸，马上被戴上了小丑的面具。他刻意多看了一眼曹桂绅，记住了他的模样，然后才龇牙咧嘴地下了楼。
曹桂绅哪里知道有人在观察他，他一个劲地往前走着，避免和郭钰寻搭话。
郭钰寻回来得比预想的早了十几分钟，他庆幸自己迅速得到了很重要的信息。刚刚和郭钰寻在楼下擦肩而过，他虎躯一震，加快了脚步。郭钰寻反应也很快，转身就跟上他。她记得曹桂绅，这是之前和她还有卢正亭一起偷听变文研究社活动室的那个卷毛男生。
他会出现在这没有同校学生在的小区，绝对不是偶然。
“等一下！”她在后面叫喊着，“我叫你等一下！”
曹桂绅哪会听她的话，他直接用跑的，和郭钰寻甩开了距离。但郭钰寻又不傻，这个举动直接说明他来这个小区绝对有猫腻。她也不心疼自己花钱买的食材，丢在地上加速追赶他。然而曹桂绅虽然平时不太喜欢锻炼，但凭着周日偶尔和王新阳打打乒乓球，加速之后郭钰寻几乎就望尘莫及了。
很快，他就消失在了郭钰寻的视野范围内。
追不上人，那就只能回家看看情况了。她回到小区的时候，有个老婆婆站在她丢下的食材旁边，见她回来就问：
“小寻啊，你刚刚跑出去干嘛？”
“没……没什么……”
“你把这些东西丢在这里，要是被隔壁李太婆看到捡走了你就别想拿回来了。”
“……谢谢吴婆婆。”
郭钰寻哪里关心这些琐碎小事，曹桂绅来她这里来到底是要干嘛？
回去之后，她直奔厨房。厨房里，奶奶正准备拿高压锅压稀饭。
“奶奶，刚刚是不是有个男生来找过你？”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奶奶迟疑了一下，想要隐瞒这件事。
“我刚刚都和他擦肩而过了，他见了我就跑，怎么可能没有？”
“……”
“奶奶，他到底是来干嘛的？”郭钰寻把食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双手叉腰，要奶奶解释清楚，“您不说，这晚饭我就不吃了。”
“他就是代替你同学来……”
“他和我不是一个班的。”郭钰寻马上打断她，“说吧，他问了什么？”
“就是问……问我……”
“是来调查我的吧？”
“……”
“他问了些什么？”
“……就问了一下你在家里的情况。”
“奶奶，您骗不了我的。”
“小寻！你怎么老这么自以为是？！”奶奶略有些生气，“如果他真的要打听你背后的事情，我们可能告诉他吗？”
“他怎么找到这儿的？”郭钰寻依然得理不饶人，继续问。
“……不知道。”
“不知道？”
“或许是问了邻居吧。”
“……”
郭钰寻觉得这人一定有问题，她决定明天一个班一个班找，誓要把他揪出来。她不再多说什么，从厨房门后取下一条淡蓝色的围裙围在身前，卷起袖子，开始忙活。
奶奶看在眼里，闷在心里。
“小寻，如果说找到你爸了，你会……”
“我没有父母。”郭钰寻面色阴沉地说，“别和我提他们。”
“唉……”
一句话就把话题掐死了，奶奶只能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儿，爷爷从外面散步回来了，他特地看了一眼郭钰寻，看到她脸上阴云密布，什么也没说，颤抖着身子回了房间。
曹桂绅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根据郭钰寻奶奶说的，直接去找到了那家饭店。这时候已经是返校高峰了，“高高”附近的街道上学生很多，其中大多数学生都在聊天。
他竖起耳朵，想听到他们都会聊些什么内容，会不会和传闻一样，路上都会讨论学习中的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听到这些，反而是听到他们很多人都在讨论“蒋裕民”。
“蒋老师不是被指控性侵吗？”
“嗐，是那人想拉蒋老师下水罢了。你看，这才几天她就撤诉了，多捞哦。”
“我就觉得奇怪，而且这一次好像有个外校学生……”
“你记不住学校？古洛羽中学啊。”
“古洛羽中学有人联合他搞‘仙人跳’？”
“我记得有人说那个学生好像把蒋老师骗到一个有家暴现象的家庭里，希望靠那个搞家暴的男人收拾他，结果好像不仅没收拾掉，反而被蒋老师反杀了，还被揭发了家暴行为，现在坐牢了。”
“真的假的？蒋老师这么厉害？”
“那当然，这几天有些师兄都特地回来调查了情况的，他们都说蒋老师是被人陷害了。如果蒋老师真的有问题，他们为啥还要特地回来呢？”
“唉，这个世界怎么了？我们学校像蒋老师这么好的老师可不多了啊，还要被其他学校暗算……学校之间……”
其他的对话曹桂绅没什么印象，就这一段他记得特别清楚。
他也明白了王新阳现在的处境。
“阳子……你恐怕有危险了……”
但是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能看看蒋裕民是不是真的会回来。就算真的能回来，他也没法阻拦。
他要先找到郭钰寻的父亲，毕竟眼下只能先解决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家饭店名叫“心意饭店”，门面不大，里面就摆了八张桌子，装修也很简陋，不能同时接纳大部分客人。他发现这时候还有一些学生在排队等打包，一看手机，时间显示为下午五点五十五分……
只差五分钟就要到上课时间了啊！他们这轻松自在的样子，要不是穿着校服，一点都看不出是过几分钟就要迟到的学生。
这都能让他们排队等，迟到都不能阻止他们了。里面八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上班族，有一桌是一群工人，身上灰尘有点多，在那儿喝得热火朝天。
“老板呢？”
郭钰寻的奶奶说，她儿子现在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但没有描述他长什么样。
“这位同学，你要点什么吃的？”
这个像是掺了糖水的轻柔男声，让曹桂绅再次虎躯一震。
他从未听过这么温柔的男声，下意识往后一看。
只见一个围着白围裙的扎着马尾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男人，微笑着看着他。他左手撑着一本上面放了一小叠白纸的菜单，右手握着一支笔，期盼着他的点餐。
这样的形象，让他一度以为这是个女人。
然而这个人下一句就解释了：
“我是实实在在的男人哈，别想多了。”
“……”
他总算明白郭钰寻的母亲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丈夫了——身为男人，乍一看却一点男人味儿都没有。
他甚至一下子就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把他变成女人，把郭钰寻的母亲变成男人，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这个方案实现的前提是不能改变因果律。
在他犹豫之际，老板似乎读出了他的来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