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郭父那懊悔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这种乱是有心无力。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您为什么会选择做家庭主夫？”
王新阳这一问，问得郭父半天都没有话说。他犹豫了很久，刚要开口，又顿了一下，才说：
“也许是……我受挫能力太差了吧。”
王新阳没有说话，毕竟他没有详细说明。
郭父结结巴巴地继续说：“我呢……当初也是准备出来的……但我性格太懦弱了，当初的第一份工作……那些人……吊儿郎当的……老是把工作推给作为新人的我……我受不了……就辞职了。然后……我找工作就不顺了……一直没找到第二份工作……
“再然后……到了二十四岁那会儿，爸妈就硬逼着我去相亲了，我说我没工作，他们说什么有了老婆就有动力了什么的……我也就信了他们的话……然后就遇到了她……后来嘛……做了家庭主夫她一开始也没什么意见，但后来……唉……”
王新阳眉头皱了起来，这种婚姻在她看来大概率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当然，她其实不是看不起我。或许她更适合当男人，我更适合当女人。她跨出了那一步，现在过上了更好的生活，我也没权力阻止她。”
“您也算是跨出这一步了，现在您开的饭店生意应该挺好的吧？”
“刚还完债呢，要不是这学校食堂自己瞎搞，我这里的客源也不会这么多了。听说这学校好像要开始整顿食堂了，到时候学生肯定还是要去价格便宜点的食堂的，毕竟我这里相对来说还是贵了点，他们在我这里来其实不少都是迫于无奈……”
意识到自己好像话题说岔了，他又改口道：“但是这不重要，但如果想要一切都复原……那基本是不可能了。”
郭钰寻也深知这一点，确实无能为力。手术都做了，要逆转基本不可能了。
“我知道不可能挽回……”她说。
“你要是希望我回来，我当然可以回来。”郭父马上表态了，“但你妈那边……是个难题。”
“……”
“那现在就找到人，当面谈呗。”王新阳看两人又打算陷入沉默中，立马开口提议道。
“现在？”父女俩感到很诧异。
“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要等有空？”
“人家在上班呢……”
“……我觉得你们也真够可以的，制造了这么大的家庭问题，然后让女儿性取向变成这样，现在她的性取向问题已经让一些男生知道了，而且有扩散的可能性，您女儿的名声……您可有考虑过？”
“啊？还有男生告白？”
“就这个学校的，刚刚我看到了。”王新阳朝“高高”的方向指了指，“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男生应该是目前的高一年级第一名。”
“操，是那个男生啊？！”郭父忍不住爆了粗口，“那男生来我这里吃过饭，眼神就没老实过。”
“反正他应该是个坚定的反同人士，您自己看着办。我呢，也必须尽快做个了断，不然……”
“我知道了，我带你们去找她吧。”
郭父决定带他们去找人，他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郭钰寻反倒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了，但自己的名声有可能被付宴国这种人毁掉，她不得不行动起来。
于是，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一幢十几层高的大厦下面。门口有保安守着，看样子不会随便放人上去。
“我先打个电话吧。”
郭父似乎还保留着她的电话号码，于是先站在一边打电话了。
王新阳就这么和郭钰寻单独站在一起，郭钰寻的紧张感又起来了。她现在尤其痛恨付宴国，早知道就不该耽误时间，直接来找爸的，至少可以避免和付宴国碰面。然而一切都晚了，付宴国接下来的行动对她来说是个谜，按照付宴国的人品又很好猜。
“按照正常的发展，我变回男生或许能够避免这种尴尬。”王新阳突然对她说。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你就应该能意识到，你的这种倾向会让自己面对什么。”
“……你是对的，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之所以变身，主要是想看看我在因果律改变的情况下，会不会真的变成‘不良少女’。情况和我想的差不多，我甚至可以说，某些情况和吴顺涟有点相似。”
“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到她？”
“因为她把你家的情况供述出来了。我有点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知道你们家这种情况的，她甚至还说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你妈现在所在的公司老总有合作关系。”
“我怎么知道……她甚至还提醒我说注意付宴国……我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付宴国到底盯上了多少女生的……可是她人却不来学校了……”
“我猜她也有复杂的家事要处理，说不定情况比你家还要复杂。”
“……”
“你们家的事情目前知道的人多吗？”王新阳又不打算提吴顺涟了。
“除了你们……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你感觉有人试图调查你们家的事情吗？”
“有……我们班那个韩逸明……好像很喜欢在我家附近跑步……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巧合……”
“韩逸明？谁啊？”王新阳并不知道这人是谁。
“你不认识就好……我现在就怕他看到我住在什么地方……然后借机去问我邻居……我邻居虽然平时不会主动说，但却是有人问绝对会开口说的那种人……”
“你在班上没什么朋友？”
“……当然。”
“那么，在问题得到解决后，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不会为此不变回去的。”
郭钰寻一听，神色黯然道：“我知道，我没有权力阻止你，我只能等待，等待你主动变身，只要能有机会看到现在的你，我就满足了。”
王新阳没有对此回应，而是望向郭父。此时，郭父已经结束了通话，朝她们小跑过来。
“抱歉，最后还是得等到下午五点半。但那时候我必须回店里忙，毕竟今天可能出来吃饭的学生比往日多，店里本来就人少忙不过来……但我跟她说了你们的事情，你们到时候可以亲自来跟她谈，她应该会专门找个酒店包间跟你们谈的。”
“您也应该在场。”王新阳再次提醒道，“这很重要。”
“我在真的不合适，因为她到时候是会和那个老总一起下来的，现在两个人形影不离，我去只会尴尬。反正……你们怎么谈都行，谈的结果我基本都能接受。”
看郭父这难受的表情，应该也不能接受前妻子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就像刚才他强忍着自己的恶心感看待她和郭钰寻一样，但因为这是女儿主动的，他没有理由责问王新阳，只能视情况决定。
他自己也很烦躁，毕竟当初两边都有那种“找不到合适的，算了，就这样吧”的态度，让这场婚姻强行促成了。可惜，婚后的生活却越过越不对味儿，现在这种状态反而让他们得以解脱。
可是，女儿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变了，是那种不流露在表面的变化，经过完美的伪装的变化。
能挽回吗？他没有信心，但他觉得王新阳可能有信心，毕竟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毫无头绪的样子。他甚至觉得，就算女儿性取向出了问题，但看人应该不会也跟着出问题。
只可惜，他更希望王新阳是个男的，这样他反而就放心了。
三点半到五点半，两个小时，对郭钰寻来说很短暂，毕竟她很清楚，能这样和变成女生的王新阳独处的时间，基本是过一秒少一秒，甚至有一天再也见不到，可她还是选择在这段时间去店里帮父亲的忙，等五点半再来这里。
王新阳没有跟着她去，而是在附近到处转悠。今天的空气略有些浑浊，看手机里的实时天气，说是霾。
想了想，她还是回郭钰寻那里去了。这天气不适合在外面行走。
郭父看女儿来店里说想帮忙，本想叫她回学校的。但郭钰寻说什么“自己现在没心情学习”，心很慌，毕竟他有了解到女儿现在是年级倒数第一的事实。他想问王新阳是什么情况，郭钰寻没说，但他知道去官网查。一查，发现王新阳成绩也不咋地，一时间有些失望。
也就是这时候，王新阳回店里来了。
“我还是在室内等好点，外面是霾天。”
“……”
店里的人都在忙活，就王新阳一个人坐在那里。她并不打算帮忙，当然，主要是郭钰寻不愿意让她帮忙。她刚刚和父亲边忙边聊，才发现父亲其实一直在通过爷爷奶奶了解她的情况，可惜之前没有还清欠款，不方便现身。现在聊了，才稍微理解了父亲的难处。
这一年她过得并不是很快乐，至少，在遇到王新阳之前，她确实感到有些空虚。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填补这种空虚，但她知道，刺激一点的东西会让自己好受一点。在经历了几次被男生告白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并没有什么感觉。
王新阳回来之后，她就一边忙一边偷看。王新阳倒没看她，而是转而玩起了手机。
她这张脸，让郭钰寻越看越觉得迷醉。
可是清醒之后，她感觉自己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了。
她万万没想到，五点半的时候，她没能前去见自己曾经的妈。反倒是她妈，提前半个小时来了店里，而且还是领着那个女老总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