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妈领到了“高高”，这时候还是早上上学的时间，这对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不协调的母子出现在了被校服淹没的“高高”，很显眼。再然后，有人认出了王新阳，于是议论他们的声音自然就起来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妈都表现得很麻木。王新阳觉得她应该只会在之前“疯婆子”录的视频里的那种场景才会有反应。
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真的会照他之前一时兴起说的那样，邀请蒋裕民到家里面来。
而且，他总觉得有一双混在学生堆的眼睛在监视他们。他希望这是错觉。
今天，蒋裕民依然早早地到了学校，但他今天依然不上课。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今天该来找他的人就会来找他。
王母问了一个路过的老师蒋裕民的所在地。这个老师先是一愣，然后看到王新阳，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略有些不悦，但还是如实说了。
王新阳还记得这个老师，他就是前王欣洋的班主任。现在他好像稍微老实一点了，或许是因为校长要回来整风了吧。
这时候的办公室人不多，但王母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的骚动却比人满的时候还要夸张。有老师记得她，当年她的那番“壮举”，这老师是在楼上看完了全程的，现在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了，生怕惹到这个女人。
蒋裕民也一样，看到这个长相凶恶的女人，心生寒意。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试探性地问道：
“他的道歉我已经接受了，家访就没必要了吧？”
他很不想去，尽管自己在理。
“您好像误会了什么。正因为我儿子这么不听话，所以才想向培养了很多市状元的您请教一下教育经验。”
王母出乎意料地很礼貌，只是这长相还是会被动削去大部分的诚意。
“……我没什么经验好传授的。”
“蒋老师，您看我刚回来就要处理儿子的事情，就给我一个面子，好吗？”
王母的殷切请求，让其他老师都感觉到她是认真的，突然觉得蒋裕民这样做等于还是没原谅王新阳。他们不知道真相，外界都在传“仙人跳”，可是看王新阳现在这么老实的样子，他们根本无法相信这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孩子。如果事情真没有这么严重，那蒋裕民为什么不答应要求呢？
“蒋老师，您就去去吧。”给蒋裕民代了好几节课的年轻老师劝道，“您今天是不是还是不上课？今天我没什么课，可以免费帮您代。”
“……”
蒋裕民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竟然会免费代课。他倒不是贪这点小便宜，只是他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蒋老师，您就去一趟吧，您好几天都没去给学生上课了，或许谈一谈能把事情谈清楚呢？”
“蒋老师，您班里的学生都比您主动了，您要是再不主动，那学生该多失望啊。”
“……”
这些老师一个个都在怂恿他去。他感觉不去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成了不去也得去了。
“……行，听你们的，我去。”
王新阳突然感觉，在蒋裕民答应的这一刻，他妈突然笑了一下，仿佛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她要干什么？王新阳总觉得情况似乎在朝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他也觉得现在不适合开口。总之，有妈做主，他只需要配合就行了。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蒋裕民的事情，如果知道，那估计是要做些什么了。
“蒋老师，我们儿子的事情还真是抱歉。”过了一会儿，他们母子二人领着蒋裕民到家了，他爸迎了出来，一出来就向他道歉。
蒋裕民什么都没说，只是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但是，他进去的时候，发现家里有其他人。这个人不知为什么，戴着一副面具，只在眼睛那个位置挖了两个小洞，看不到脸上的特征。只从外表来看，这应该是个女人，一副女白领的扮相，在这种天气下给人一种“美丽冻人”的感觉。她端坐在沙发上，也是一言不发。
“她是？”
尽管王母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但在王新阳有限的记忆里，这其实代表她有些惊讶，但他感觉不出来除了惊讶还有什么。
王父没有说话，只能对她露出苦笑。
蒋裕民见有其他人在这里，就不想留下来了：“既然有人……那我下次再来吧。”
“欸欸欸，蒋老师，别走啊！”王父马上就把他拦下了，“她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有别人在，我们怎么好好谈？”蒋裕民质疑道。
“那你们谈你们的事情，我回避一下。”
结果，这名面具女子自己起身离开了，弄得王新阳感到莫名其妙。
然而，在他与这名女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女子像是触电一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足足十几秒，看得王新阳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才缓步离开。
关上大门后，女子在楼梯上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掏出一个屏幕比较大的设备，划动屏幕，在上面点了几下，上面赫然是王新阳他妈的信息，其照片的左上角有个醒目的“GX-7”标识。然后，她在“子女”一栏里调出了王新阳的信息，其照片的左上角同样有标识，为“GX-7-1”。她在右下角的备注信息里填上了“已列为研究对象”几个字。
然后，她从容地把设备收回到自己的衣服里，回头看了一眼王新阳家的大门，直接走了。
王母最终还是稳住了情绪，于是开始和蒋裕民交谈：
“蒋老师，这次请你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我们儿子的事情。”
蒋裕民一听，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他想找个借口溜了，于是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你们就是这样糊弄我的？我要走了！”
他起身就想溜，但王父早就站在他溜走的必经之路上了，他溜不掉。
“蒋老师，你还不能走。”王父张开双手，宛如铜墙铁壁，“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向你求证一下。”
“事情？什么事情？”
“资料早就放在茶几上了，你不看看吗？”
这时候蒋裕民才注意到，原来茶几上有一个文件袋，里面塞得鼓鼓的，但是他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拿出来看看呗。”王母催促道，“看完你应该就知道了。”
“这……这是刚刚那个面具女人留下的吗？”蒋裕民怀疑起了刚刚走掉的面具女。
“不，这只是我们自己准备的东西罢了。”王父说。
“到底是什么？直接说不行吗？”蒋裕民愈发担心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都说了，要你看了才能知道。”
“……”
无奈之下，蒋裕民只能打开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究竟。
王新阳没搞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这文件袋里的东西难道会决定蒋裕民的教师生涯吗？
还别说，真的就像他所想的那样，蒋裕民看到之后，脸都青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惊惶地把手里的纸砸在地上，“你们……从我当老师开始就在监视我？你们怎么拿到这些证据的？”
监视？证据？
蒋裕民嘴里蹦出这个词，王新阳大概就知道这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了。
看来，这文件袋里装的是蒋裕民当老师之后的所有负面的记录。
“我们当然没条件做到这一点。但是你只需要知道，在你近二十年间犯过的二十八个几乎不为人知的性骚扰事件里，有一个人你不该惹的。”王母接着说。
“不该惹？”
蒋裕民不知道到底是谁不该惹，或者说他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到底骚扰了多少人。
“是谁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这牢是坐定了。”
“你……”
蒋裕民抛下文件就要跑，王新阳感觉这个场景很熟悉——蒋裕民又要落荒而逃了。
但这一次，他逃不掉了。
王父基本是不动如山，而王母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对着蒋裕民使出了擒拿术。这一次蒋裕民没有像上次那样还能反抗成功——他反抗了，然而王母就像是铁人，他在她面前，任何手段都是花拳绣腿。
他就这样被王母摁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眼镜也掉在了一边，嗷嗷地叫着，已经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说服那些你培养的学生拿出证据费了我很大的力气。”王父脸色阴沉地看着蒋裕民，“本来我一直都是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很遗憾，我们的孩子被迫卷进去了，所以我不得不去调查。”
“叫警察了吗？”王母问。
“早就叫了。另外，这一次不会像之前那样了，那几个受害者都会出来作证。”
“哼，那就好。人渣就该有人渣的下场。”
“……”
蒋裕民见大势已去，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这一次他们拿出的证据都是没有任何争议的，受害者几乎把能提供的证据都放上去说明了，所以他必然会坐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觉得这对夫妻并不是普通人，现在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他们的来路。
“我们，一对育有一个儿子的普通夫妻罢了。”王母说。
没过几分钟，警笛就在附近响了起来。随后上来了几个男警察，出示了证件后就把毫无心气的蒋裕民押走了，在询问了王父王母几句后，顺便带走了那些文件资料。
从蒋裕民来到他们家，到他被警察押走，整个过程只有不到二十分钟。
王新阳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知道蒋裕民可能会被抓，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他爸竟然偷偷调查和收集证据，还说服了那些受害者。
“爸，你什么时候去调查了？”
“当然不是我亲自去调查的啊。”王父回答说，“只是借助了一些外部力量罢了。”
“外部力量？”
“这个……你迟早就会知道的。”
“……”
联想到刚刚那个面具女，王新阳有点怀疑是不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可是，那个女人早就走了，没有留下更多的信息。而自己的爸妈，现在也对那个女人只字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