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日，几乎没人察觉到古洛羽中学的现有学生名单上少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傅义星。
他早上很早就出了门，没人注意他去哪儿了。他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没人的老公园。这里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因为是早上，所以目前还没看到有工人来施工。
口罩女就像昨晚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傅义星一度有点后悔，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来都来了，还跑什么呢？
“我接下来要去哪儿？”傅义星忐忑不安地问。
“保密，不过快的话，今晚你就能回来。”
“你不是说我要换个身份吗？”
“是要换没错。”
“那我岂不是不能和我爸妈再见面了？”
然而口罩女却说：“没，你爸妈还是你爸妈，不用担心这一点。”
“可是我的身份都变了……难道你要他们知道我的状况？”
“我们会和他们做专门的交涉，也就是说，他们知道你的状况，但会绝口不提，还会配合我们的工作。”
傅义星对此感到怀疑：“你们不是说这些事情要绝对保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父母知道？”
“我说的保密是针对不相关人员的，你的父母算是相关人员。”
“我不觉得你们能说服我爸妈……”
“那只是你觉得，等你晚上回来就知道了。当然，你最好不要主动提起这件事。”
“……”
傅义星还是不相信他们能把自己的父母说服。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父母可能会被洗脑，强行接受他的新身份。
他承认这是自己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但他还是要做。自己已经觉得自己的世界在崩塌了，那就干脆重建，这就是他的想法。
没来得及和任何人说，也来不及惆怅，就这样，他跟着这个口罩女走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个白天的。上了口罩女的车后，他就昏昏欲睡。他以为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坏毛病——上车就犯困，就没怎么在意。
他也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做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确变成了女孩子，但在感觉上和之前的“幻觉”相比有很大不同，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同。
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躺在车上，外面虽然很暗，但她还是能认出来，这里是之前上车的地方。
她本能地想扶一扶眼镜，却发现自己的眼镜不翼而飞了。
“我眼镜呢？”
“你不用戴眼镜了。”
“啊？为什么？”
“算是一项附赠服务吧：我们顺便治好了你的近视眼。”
“这……你们怎么治的？”
“这就属于我们的机密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有做完美的‘变性手术’的实力就足够了。”
“……”
口罩女看傅义星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心领神会，递给了她一面镜子。
傅义星假装犹豫，然后伸手接过镜子。
都说眼镜娘是潜力股，但之前在“幻觉”中的傅义星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细看摘下眼镜的自己，毕竟每天都要装女生的样子，活得很累。现在……
她不觉得后悔了。
比起之前男生时的不起眼，现在，她满意得不得了。她也不管眼镜算不算是自己的灵魂了，反而觉得眼镜把自己最大的特点——那如夜明珠般璀璨的眼睛给掩盖住了。
当然，她还有一些顾虑：
“你们不会是整容把我整成这样子的吧？”
“整容是我们最大的禁忌。”口罩女说，“你现在的样子，是你自己的基因表达的结果。”
“什么意思？”
“我们只控制了你变身的成功，至于你的基因会让你表现出什么样子，这个过程是不可控的，而是取决于你上一代的基因。”
傅义星皱着眉头，再照了一下镜子。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和自己的母亲有点像。当年她母亲也是在周围的圈子里有名的美人，虽然现在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人老珠黄。
但她觉得很奇怪，因为这很违反生物学定律。毕竟，如果说自己的变性相当于Y染色体替换成X染色体，那岂不是自己相当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放心，并不是那种换了个身体，一切都是基于你自己的身体。当然，具体细节我无法跟你详细解释，不过你现在是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变回男性的。”
“变回来？”
“你试着想象自己变回男生。”
傅义星照做了，然后，她竟然真的在眨眼间就变回了原来的自己。不过，近视眼并没有跟着一起变回来。
“这……”
“你再试着想象自己变回女生。”
傅义星赶紧照做了，很快又变了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我们研究的目的之一：实现人类自由选择性别的能力。”
“……”
傅义星蒙了。她不仅不反对这种理念，甚至觉得这样好处很多。
“接下来是关于你的身份问题，其实说白了就是改个名字。”口罩女不愿意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于是开始讨论起她的身份问题，“你在‘幻觉’中被改名为‘傅一心’，那么你是打算沿用这个名字，还是另外起一个？”
“……另外起一个。”
傅义星当然不想用这个名字了，毕竟这个名字在那些人面前不能用。既然自己要重来，那肯定是不能用这个名字的。
“名字你自己起，想好了告诉我，我好上报，之后你就可以自由切换两种身份了。但你要注意：不能在公共场合切换性别，也不能用原有身份接触除父母之外的任何熟人。”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我是不是以后能用两种身份来生活？就是可以自由切换性别一辈子……”
口罩女果断摇头：“那是不可能的。首先，你同时只有一种身份信息是有效的，频繁切换肯定会出问题。其次，你在成年后必须以女性身份生活下去。”
“这能稳定下来……”傅义星感觉情况不对劲。
“根据现有的样本能够推断，你这种男变女的案例，只需要正常地怀孕生子就能稳定下来。”
“……”
傅义星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腹部，现在那里已经不是原来的构造了，有着正常的卵巢和子宫。她不敢往下移动，虽然在“幻觉”里并非没有探索过，可是现在这个……是真家伙。
一想到自己将来在床上的模样，傅义星冷汗直冒。现在，她是真的后悔了。
然而口罩女并不给她后悔的机会：“你已经回不去了，这本来就是你自己选的。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我们并没有逼迫任何研究对象，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怎么可能是自己决定的……”傅义星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我还能告诉你的是，你已经跟GX-8有过接触了，GX-9也在你接触过的人之中。”
“这两个人是谁……我有权知道吧？”
“GX-8是将会和你一起加入那个社团的孔奕姬。”
“这是……”
“前天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是她？！”
傅义星惊了，她没想到这个让她感到讨厌的女生……竟然也是研究对象，而且……居然还是8号。
但她更好奇自己和孔奕姬之间隔着的9号是谁。
“9号目前不能告诉你，只能说你认识这个人。”
“是王新阳对吧？”
“你说的是哪个？”
傅义星差点忘了，口罩女是必须要分清楚是谁的：
“我说的肯定是‘崭新的太阳’那个啊。”
“他不是9号。”
她感觉很奇怪：如果不是，那就直接说“不是”就行了，为什么要说“不是9号”？
“他也是你们的研究对象吧？”
“是这样没错。”
“那就足够了，只要他也是，管他几号都无所谓。”
傅义星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王新阳也是个自己讨厌的存在，只要他也会变成女性，她自己就觉得无所谓了。
口罩女不想扯这些，敦促道：“你的新名字，速度。”
“就叫傅明珠吧，也算是对我最初读的那本变文的纪念。”
“嗯，那接下来，你就作为傅明珠生活下去吧。”
口罩女在用平板操作了几分钟后才开车把她送回了家。然而傅义星，不，现在应该叫傅明珠，她觉得奇怪的是，口罩女开往的方向好像不是自己家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傅明珠’的住址，肯定要和‘傅义星’不一样。我们已经给你们提供了一间合适的住宅，这是你父母选的，今天白天就已经让他们搬进去住了。”
“这……我们家现在的存款……”傅明珠想起了家里的银行卡，“现在应该不够买新房子吧……”
“我们免费送的，房子挂在你的名下的。”口罩女这次拿出的是手机了，“我看看……三室一厅双卫，一百二十平，在高兴应该是七千左右一平。”
“这……”
对她来说，这可是大手笔。而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入住的？
“这房子本来是留给GX-7的，但她觉得房子太大不好，就没要这个。考虑到GX-8也不要，GX-9尚未完成变身，所以就顺延给你了。”
“这么贵的房子……”
“这足以体现我们对你们的诚意。”
“你们这到底是什么组织……”
“我只能说，名字就叫‘变研社’，不是你们那种过家家式的社团。”
傅明珠当然知道，都能用这完全无法用普通原理解释的技术改变性别，能随手送一套近百万的房子，怎么可能是普通的组织？
她想挖掘更多的信息，然而她刚想开口，车停了下来。
“到了。”口罩女回头看了她一眼，催她下车，“你现在的家在502。钥匙你爸妈会给你的。”
“他们……认得出现在的我吗？”
“你自己看门口。”
傅明珠顺着她的话望过去，发现她的父母正并排站在那里，也看着她，似乎认出了她。
“他们早就已经接收到信息了，所以你不用感到惊讶。”口罩女的语气里总算透出了一丝不耐烦，“下车回家，房间里该有的东西都有。”
傅明珠下了车，口罩女直接轰了一脚油门飞速离去。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母，感觉他们在强颜欢笑。她看着他们向自己跑来。
“小珠，欢迎回来。”父亲搂着她说。
“……你们已经知道我现在的名字了？”傅明珠完全感动不起来，反而对这个细节感到很惊讶。
“当然，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母亲说。
“你们……不觉得我的决定很荒谬吗？不会怀疑我是不是你们的孩子吗？”
“难道我们还有其他孩子吗？我们的孩子我们会认错吗？”
“我变成这样……”
“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吧？”
“……嗯。”
“那就没事了。我们又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只要你能接受，我们也就无所谓。”
“可是……”
“什么可是？这两天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学校吧。”
“这两天就回？！”
“手续都办好了，只是这次你相当于转个班。你之前在一班，现在是三班。当然，我们没见过老师，所以并没有暴露。不过……以这个组织的手段，就算暴露也会强行隐瞒下来吧……”
“……”
三班……
如果去的班没有熟人还好说，但问题是……
蔡文睿在这个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