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奕姬不得不去学校了。
倒不是她真的想去学校，而是因为她现在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如果她还能继续写，或者说继续有着超出父母两人收入的稿费，父母自然不会说什么。
她本以为父母对网站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十二月二十三日，关站的当天晚上，她就被晚归的父母叫醒了，问她怎么回事。
她无力解释，然后父母突然就硬气了，问她现在还想不想上学了。
她本来还是不想去的，可是现在她没有合适的理由了。毕竟，新学校又没人欺负她，老师甚至现在都还在坚持给她打电话，之前的周末甚至来上门来找过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无奈之下，她只能回学校了。她只能庆幸自己没和王新阳一个班，否则同处一个房间的尴尬，那就不言而喻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人看作异类，回去的时候同学们的眼神她都已经提前“感受”到了。
然而事实却是，同学们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最多也就五秒钟，而且还是比较熟的卢正亭。
“你今天竟然来学校了？”卢正亭对此表示震惊。
“……我不能来吗？”孔奕姬眨了眨眼。
“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来了反而不太正常……”
“这种情况？哪种情况？”
“他们不是说你写小说的那个网站已经关掉了吗？按理说你应该要调整心态，怎么说也得等几天后再来的吧？”
孔奕姬觉得他好像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来学校，但转念一想好像只有一开始是这样，后面就一直在和网站有关的包括读者群的琐事的东西纠结。若不是这几天“春卷”说了GX-9的事情，她恐怕都要忘了自己之前是因为什么才又窝在家里了。
“按理说确实该这样，但我想通了，就回来了。”卢正亭是无关人员，所以孔奕姬也就“将错就错”了。
“你的小说还打算继续写吗？”
“不了，我决定停下来了。反正赚那点钱也够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卢正亭的问题有点多，让孔奕姬觉得烦了：“你问这么多干嘛，难道你要写吗？”
“不是，这网站突然关了，后续问题总得处理吧？比如说这些小说的命运，作者的稿费，读者充的钱什么的……”
“我就这么说吧，小说如果网站背后的公司还在，那我们就很难搬到其他地方去；欠我们的稿费基本要不回来，毕竟能关站就说明已经没钱了，你要也是白费力气；读者的钱那就更不用说了，都发不起稿费了还有钱退吗？”
孔奕姬说得已经够清楚了，这让卢正亭不禁感叹道：
“难怪我看网上一片人都在说‘写小说死路一条’，原来是这样啊……”
“那当然，能吃大蛋糕的只有那1%，剩下的99%都是堆砌这虚伪的繁荣大厦的原料。”
“那你觉得你属于哪部分？”
孔奕姬没好气地说：“我曾以为我是1%，但实际上我只是自以为是1%，实际上是99%中运气比较好赚了笔快钱的。”
“……”
其实，睡了一晚上，孔奕姬也清醒了很多。她本想直接解散读者群的，毕竟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码字了，长期这样做，她得了腱鞘炎。虽说症状比较轻微，但得了肯定不是好事。索性停下来休息一下，应该比较轻松。
读者群她就这么晾着了。即便在古洛羽中学，晚上的时间很充足，但她把群直接屏蔽了，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她第二节下课和王新阳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意外状况：
王新阳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堂堂正正地以女生的形态出现在走廊上。不过，她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往操场方向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发现自己能自主变成女生了吗？
孔奕姬的脑子有点乱，但她对自己现在属于“不知情”的状况还是很清楚的。如果说王新阳变成这样的原因之一是为了让自己的告白“化为乌有”的话，对她来说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只能回去问卢正亭：“我怎么没看到王新阳人啊？”
卢正亭反倒很奇怪：“没看到人？不可能啊？你不会已经不认识她了吧？”
孔奕姬这时候才意识到，尽管自己很小心，但还是犯了错——她对王新阳的“认知”，应该也要跟着变才对。
想糊弄已经来不及了，卢正亭没给她机会：
“看来你好像也是知情者。”
她发现卢正亭勉强笑着，视线对着她身后，周围的同学也都作躲闪状。她知道自己身后的状况了，冷汗直冒，心虚地回头。
“我们出来单独聊聊吧。”
王新阳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了。她面无表情，因为现在的形象，天然凶神恶煞，所以看着还是很让人胆寒。
孔奕姬没有办法，不出去她今天可能就要一直被王新阳盯着。对习惯窝在“安全”的家的她来说，这种感觉绝对比用针扎自己的心还难受。
王新阳直接把她领到了活动室。当然，这时候的活动室，只有她和孔奕姬两人。
“你……你真的是王新阳？”
孔奕姬还想装傻。
“别骗我了，你现在骗不了我的。即便我不知道你的真名，但你已经暴露了。”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且好像其他人都是认为你本来就是女生……”
“因为我是在一如雪对我使用‘能力’的同时，自己进行了真正的变身。”
“……”
看来王新阳真的知道了，一如雪那个是“催眠术”，但能变身的，是接受实验市时长不多的有编号的而且尚未进行生育的人。
“你变身就是为了把我引出来吗……”
“不，我早在两周前就变了，一直变到现在。”
“那你是为什么变身的……”
“无聊。”
这“无聊”如同一记铁拳，重重地打在她心头。她不去学校，也是用这个词来含混过去的。但如果她能重新选择，她绝对不会用这种理由对“春卷”说接受。
“是和吴顺涟有关吗？”孔奕姬突然想起了“春卷”说的事情。
“吴顺涟？谁啊？”
王新阳的反应出乎意料很平淡。孔奕姬猜得到，她是无法接受吴顺涟变成男性的事实。
“还有，你别跟我装，我知道你也是男的变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傅义星经历过一样的事情。”
“你……你已经知道她的事情了？”
“知道，但在无关人员面前，她还是傅明珠。”
“无关人员？”
“这个社团里，卢正亭、王欣洋和郭钰寻，都是无关人员了，所以我不会让他们离真相再近一步。”王新阳向孔奕姬靠近了，“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什么事情……”
之前“春卷”说，如果GX-7-1问她，她是能不说就不说。可是王新阳是背对着门的，而且门还是反锁着的，说明自己不说就没法走。
“是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个问题，孔奕姬确实不知道。如果她问的是什么组织，那还能说一下。没问到点子上，她就能蒙混过去就蒙混过去。
“你们是被强迫的？”
“不，我是自愿的。傅义星应该也是。”
“你们遇到的是同样的事情吗？”
“……差不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场实验。你们应该会有编号什么的吧？”
“……”
王新阳竟然猜到了，这让孔奕姬感到大吃一惊。
“说吧，你的编号是多少？”
“……”
孔奕姬不想说。
“不说？”
孔奕姬拼命摇头。
“行，不说是吧。”王新阳很失望，但她并没有为此哀叹，而是接着提问，“你跟我告白的动机是什么？”
和她想的不同，王新阳还是惦记着这件事。
“告白能有什么动机……”
“如果你是真女生我可能不会这么怀疑，但你不是真女生，我就不得不问了。”
“……”
“我现在说的话都是假设自己身处在实验中的，我觉得你所谓的告白和实验多少都无法脱离关系，对吧？或者说，这实验中可能涉及到配对，然后男生的我是你的最佳匹配对象什么的。如果是这样，那你突然的告白就能解释得通了。”
王新阳是怎么意识到的？
孔奕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难怪能想到用那种剧本来逼迫傅义星承认自己。虽然那时候傅义星并没有承认，不过听她刚刚说的，最后她应该还是让傅义星承认了，只是可能是单独承认的，其他人不知道。
“你默认了。”王新阳笃定道，“从现在起，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会认为我刚刚提到的点都是对的。同时，我也不可能和你配对了。”
“……不配对就不配对吧，说有94%的匹配度，我看果然还是有问题的。”
“94%，果然是有指标的，听起来好像蛮高的。可惜我拒绝配合。如果你觉得这实验能让你幸福，那你就去寻找吧。吴顺涟多半也是卷入这个实验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她突然丢下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就消失了。”
“你知道她的事情？”
“你不说自己的编号，那她的编号你总知道吧？”
孔奕姬觉得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猜到自己的编号，所以她就说了：
“吴顺涟是GX-9。”
“很好。”王新阳突然笑了，“那你就是GX-8，傅义星就是GX-10。”
“欸？”
她怎么知道的？
“不要奇怪我为什么猜到了。我是在吴顺涟的Q信空间里找到线索的，虽然只能确定她比傅义星要早一点。你的编号我是蒙的，只有八分之一的概率，但还是蒙对了。”
孔奕姬彻底无言以对。
这就是GX-7-1吗？不按常理出牌，运气又那么好……
想起王新阳男生时候的人畜无害的形象，她突然感觉自己那个形象……
在那个形象上叠加蒋裕民的事情……
如果排除掉变身因素，而且她本来就是孔奕姬，原原本本的女生的话……
她不能否认，自己可能真的会慢慢沦陷。
不对，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在沦陷了。这到底是不是因为“报告”自己给自己催眠，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王新阳现在用极少量的线索挖出了这么多的信息，但她能挖出“春卷”的存在吗？
她突然好奇，王新阳在知道这些事情后，会做出什么行动。
但她没精力关注了，因为她即将麻烦缠身。而且，她没想到的是，帮她解决麻烦的人，竟然偏偏就是眼前这个匹配度最高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