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捷知道，眼前的这个老戴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默许的事情，也就是让陆宁璎“重生”，即便本人同意，那也是带着哀怨实现的。
他早就知道可能会有对陆宁璎很在意的人发现不对劲，然后跳出来讨说法。只是他没想到，这人并不是在自己和陆宁璎相遇后的时间线上的人物，而是在之前。
他也看出了老戴不是等闲之辈，至少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有丰富的经验。
如果他真的符合自己表面的斯文形象，那就必然打不过老戴。
但遗憾的是，他并不是。
他同意了，让骆嘉馨到一边儿去候着。他摘下了眼镜，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他也还是穿着外套出门。因为脱下外套，人们会被吓到——里面的肌肉，能把T恤绷得紧紧的。
虽然老戴并不怵，但很遗憾，他没能打过王俊捷。他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一招一式，王俊捷看都不看就能接下。而且更让他感到屈辱的是，王俊捷压根儿就不打算回击，全程做的事情只有防御。
“你打不过我的，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进这个组织。”
“……”
老戴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他当缉毒警察的时候，什么阵仗都见过，甚至经常游走在枪林弹雨中。但王俊捷现在表现出来的压迫感，完全碾压了这种感觉。所谓的“宛如鸿沟”莫过于此。
“我觉得‘春卷’应该是给你看过那个视频了。按理说，那个视频本来应该是要删了的，但我没让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在等，等你这样的人出现。”
“等我？”
“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这么对待她是很渣的行为，但我也有要追求的东西，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你追求的东西？”
“变研社追求的东西就是我追求的东西，但你们无法通过实验感受到。正常人看我们，会认为我们做的事情就是毫无人道的，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无异于杀人。”
“……”
“我不指望外人明白，如果实验对象能够满足，那就足够了。当然，最近有些变味了，和我所想的有些不同。”
然而，老戴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但他坚持认为变研社做的事情肯定不对。
“你要为她讨公道，我不反对。但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我……”
老戴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脑子里就是有股气撒不出去。
“你，喜欢她，是吗？”
“……”
老戴哑然。
“我姑且就当你默认了。那么，你喜欢的她，是十六岁的她，还是之后的她？”
老戴对陆宁璎的印象，只有十六岁之前。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十六岁后她是什么样的。
“看吧，你对她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十六岁，是吧？”
“……是。”
他只能承认。
“那么，回到十六岁，对你来说又是什么呢？”
“对我来说……”
对老戴来说，应该算是“大病初愈”。他就是在那时候开始要当个好学生。然而，他没那个学习的天赋，最后高考并没有那么顺利考上理想的学校，于是就决定当警察。
“你似乎对自己的感情不太确定。那么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看你愿不愿意接受。”
“机会？”
“你也回到十六岁，然后你和她一样，抹除掉后面的痛苦的记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当然，你的一切，变研社会帮你处理，包括身份和生活。”
老戴不可能马上决定。
因为他还有个女儿。
“我不会同意的。”
“因为有牵挂，是吗？”
“我还有个女儿……”
“那就没办法了。他们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会让还有牵挂的不能马上做决定的人接受实验的。”王俊捷绕过他准备回家，“不过，现在负责寻找实验对象的人，知道后应该会让你重生吧。”
“你说的这人……”
“嗯，是个极端的人。现在她对我儿子身边的人动手了，毕竟我是‘古派’的人，她是‘洛派’的。”
“古派……洛派……古洛羽中学？！”
“聪明，这学校的投资人，正是我们变研社的三大boss之二。”
“难道……这学校本身就是……”
“并不是，你想多了。如果学校本身就是实验场，那也太明目张胆了。准确来说，这学校应该算是‘收容所’，实验对象如果还是中学生，基本会被收容到这所学校里。”
“等等，你儿子好像也在这学校里吧？”老戴突然发觉到了不对劲，“你儿子也是实验对象？”
“本来他不应该是，但很遗憾，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了。”
“为什么？你连你儿子都不放过？”
“并不是，我本来想让他很普通地长大，但问题就在于，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发现能够切换性别了。他对自己的童年可能没什么印象。有段时间我试着让他女装，他就真的变成女孩子生活了一个月。之后我就不敢让他穿女装了。”
“……”
“目前根据研究员研究出来的结果表明，他的后代如果出生时的性别为男，那就会继承他这种特点。所以，他们现在很感兴趣，不过因为他还未到合适的生育年龄，所以他们现在希望我和我妻子继续生育第二胎，看看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不过很遗憾，我和妻子并没有成功，命中率很低，或许和年龄大了有关。他们也考虑过让我们回到二十多岁尝试，不过我妻子不同意。”
“你们……都是一群怪人……”
老戴觉得自己接触到了自己不该接触的东西，可是他也清楚，王俊捷告诉自己这么多，就意味着自己逃离不了这个局。
他问王俊捷：“你说给我这么多，说到底就是要把我套牢，让我不得不参与实验，是吧？”
“聪明。”
“你想怎样？”
“你现在的选择只有这么几个：第一，男变女，这里有两个分支——维持当前年龄或者回到十六岁。当然，前者的意义不大，毕竟你也四十岁了，没什么研究的价值。”
“回到十六岁是……”
“这个你应该也无法接受，毕竟他们现在很希望能够看到我儿子的后代，无论是否是变身女生育的。”
“你……我肯定不干！”
太恐怖了，老戴觉得变身就已经很恐怖了，现在还要按照要求去生育孩子，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第二，重生，这里也有两个分支——保留记忆或者抹除到对应年龄的记忆。当然，因为身为GX-R-1的陆宁璎已经选择了抹除记忆，所以他们会推荐你选择保留记忆。”
“……”
“你女儿那边的事情，会根据你的想法来安排。我们会准备一个替身，专门负责和你女儿见面等事宜。”
“我不同意。那是我的女儿，我不想让别人替代我……”
“那就只能让你和她失联了。当然，你要是觉得你把真相告诉她就会相信，那你就尽管说。”
“怕不是说了她也会成为你们的目标……”
“不会，因为女变男这个分支项目已经失败了。至于原因嘛……他们觉得可能是因为Y染色体不稳定，但真实情况谁知道呢……她也不会遇到重生，毕竟还是小孩子，谈不上重生……只是不能排除的是换身……”
“换身？”
“对，和事实存在的另一个人换个身份。你可以理解为肉体上的《变形计》，就那马桶台前些年比较火的一个节目。”
“……这，你们‘变’研社真的是什么‘变’都要研究到底啊？！”
“这个项目以前在阳椿市做过，但那时候实际上就是一种‘催眠’，在外人看来其实就是一群疯子在演戏。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是真的变成另一个人，而且是不可逆的。”
“变成另一个人……太恐怖了！你们……真的该毁灭。”
“不瞒你说，我本人不支持换身这种，更何况是不可逆的。至于毁灭我们组织，目前还没人能做得到。”
“你们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人干的！”
“你怎么评价都无所谓，现在做出你的选择吧。”
正当老戴感到无路可退的时候，“酥肉”莫名其妙出现了。
“你折腾够了吗？”王俊捷望着她问。
“不够，我本想看看她们为了争夺‘钥匙’弄得你死我活，结果GX-11竟然和她原本的对象要发展出百合关系了；GX-12和GX-10也是；GX-13为了自己的发展，决定为你儿子生育孩子；GX-14听说了你儿子的情况，直接放弃了复仇；GX-15就更不用说了，她一开始想抵抗，结果被女装磨灭了心志，无论你儿子是否能让她变回来，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气死我了。”
“GX-8和GX-9呢？”
“GX-8要走自己的路，GX-9不用说了，我估计她到了合适的时候会为了让自己稳定，和你儿子发生关系。”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找谁都不行了，不是熟人没那味儿。”
“所以你应该放弃了吧？”
“放弃？不可能。我已经想好了，他身边的三个女孩子，我得用用许久不用的‘换身’了。”
不过，听到这话，王俊捷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揪起她的衣领道：
“换身这种不人道的东西，别用在我儿子身边。”
“我已经强调了许久不用，你也应该知道只是‘催眠’而已。”
“你已经让我儿子这么痛苦了，你这个‘洛派’要对我‘古派’的人下手，先搞清楚你自己的斤两！”
“怎么，要动手？”“酥肉”直接朝他脸挥拳，王俊捷很极限地闪开了，也同时松了手。“酥肉”也顺势跳到了几米远的地方。
“可以，反正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全然不知道老戴已经悄悄溜走了。
他要赶在自己被发现前，把自己闻出来的事情告诉王新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