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阳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就是父母也参与其中，成为“苦难制造者”。
当老戴喘着粗气把自己从王俊捷那里听说的事情告诉他后，他剩下的只有迷茫。
他没想到，自己进入古洛羽中学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他早该想到，这学校与其他学校摆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并不是因为学校投资人的理想主义，而是一开始这学校就是为变研社服务的，其他的事情只是“顺带”。当然，这个“顺带”有意外之喜——学校连续两年本科率达到100%。今年不出意外也应该如此。
但这些和王新阳已经毫无关系了。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拖学校后腿，他在质疑这学校的存在，也在质疑自己的存在。
“你怎么了？”看王新阳半天没反应，老戴有些担心他的状况，“果然我还是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不，戴哥，谢谢你告诉我。”王新阳勉强笑道。
“我就说这学校为什么连保安待遇都这么好，原来是有这样的背景。我感觉我是逃不掉了，知道了这么多，我接下来可能会被迫‘重生’吧。”
“你害怕吗？”
“如果能保留记忆，我应该还是不会怕的。但我估计我会失去记忆，然后再看到陆宁璎的话……”
“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戴哥，你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行。”
“不过，万一我突然消失了你也别觉得意外，我丝毫不怀疑他们会强制让我‘重生’。现在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能做点什么。当然，你也别因为做不到就气馁，即使失败了，也不是你的问题。”
“那你……”
“我继续当好我的保安，不再接触现在的陆宁璎。那个好像叫……‘酥肉’是吧……你得提高警惕，即使你爸不同意，但她可能会对你身边的那些女孩子做不好的事情……”
“这个杀千刀的……”
王新阳回到教室，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萎靡不振。
曹桂花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问他：“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不用管。”
“你说让我不用管，可是我什么都不做也很难受啊。”
“那你能做什么呢？你能面对这么个奇怪的组织吗？”
“组织？”
由于他们是在教室内交谈的，结果对话被班长听到了。
“……和你无关。”王新阳本来就很烦躁，现在班长掺和进来，他更烦躁了。
“你这是啥态度……我就是听到问了一下，你就像是要吃掉我似的……”
“那我就奉劝你一句，不要关注我们的对话。”
“我说，不关注你们的对话我当然做得到。但你前段时间旷课造成的影响，我总不能不管吧？别忘了，你气得李老师有段时间可都不来上，要知道这是气到都不心疼自己的工资了。这年头，挣钱哪儿有这么容易……”
“那问题就来了，这学校花钱如流水，赚钱手段好像就只有学杂费等必要费用，而且事实证明学校和那些培训机构毫无关系，你说这学校做这亏本买卖这么久，为什么还没倒下呢？”
“这……只能解释为学校投资人用爱发电，而他们赚的钱足够他们如此挥霍吧……”
“确实如此，不过你觉得这样能支持多久？”
“支持多久……这个……我感觉再支持个十年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现在形势大好，已经连续两年本科率百分之百了……”
“形势大好，嗯。那班长，你继续努力，我可能无法奉陪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本来就不愁上不了本科吧？”
“我呢，现在不是上不上得了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这个心情的问题。”
“心情……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渴望自由。”
“自由……身为局内人，哪儿有什么自由可言……”
“我说的自由不是学业上的自由……当然，说了你也不明白。”
“那你倒是说啊。”
“不说了。”
王新阳把曹桂花邀走了，教室内确实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你跟班长聊得挺嗨的……”曹桂花吐槽道。
“嗨？哎……我倒真想和他好好聊一下，可惜，聊不得。”
“如果没有变研社就好了……”
“我现在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意愿建立这样的组织的。”
“鬼才知道……不过，或许真的有人愿意成为这种组织的拥趸吧，毕竟以我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言论，想变成女孩子的男性似乎不少……”
“你说的是变成漂亮的女孩子，问题是他们这种技术还是要看基因的。虽然拿身边的人举例子不好，但卢正亭就是这样的例子……普通的变了还是普通……”
“所以说我还算是幸运的……不对，我不应该感到高兴……我又不是自愿的……”
“算了，这件事暂且不提。现在最大的问题……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个组织彻底瓦解。”
“……我觉得很难。听你说的，这组织虽然有分歧，但依然在正常运转，就好像做到了求同存异……他们应该是有共同的敌人的，而且这个敌人并不会那么容易消失。”
“敌人……敌人是谁？”
“这只是我的想法，敌人肯定是对这种事情极其反对的人群。比如那些一直持有男尊女卑的观念的人……这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要搞男变女……再比如认为就算重来也没什么意义的……他们就搞‘重生’。他们似乎提到过换身，这应该是想打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的说法。”
“想法可能很美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做的事情是对的。”
“也不一定。你自己看看目前已经变了的熟人是什么状态吧……我还好，我还有要变回去的意愿，前提是现在我不会被一些事情蛊惑……不过我感觉再拖下去我可能就回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曹桂花尬笑着，好像说出来很难为情。
“兄弟……你要是就这么沦陷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努力破局……”
“其实你没必要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你得好好管你自己。如果就这样稳定下来其实真的没什么大的影响，主要是你，你现在还很不稳定，只要你还能切换性别，就不会稳定的。”
“我知道，但我肯定不会轻易改变与生俱来的性别。”
“……希望你能做到。”
王新阳本想忍住好奇心，不去看其他人的状况。但最终，他终究是忍不住。
王欣洋最近主动跟李老师申请不上晚自习，理由是自己要去锻炼身体。李老师好像因为王新阳而“自暴自弃”了，同意了她的申请。
于是，王新阳就目睹了她和姜明雪一同前去她妈开的健身房。看她那笑靥如花的样子，王新阳就知道，她现在是真的觉得幸福。
王新阳又去观察了一下蔡文蕊和傅明珠，发现两个人好像只要走在一起就会牵着手，像是被502胶水黏住了一样。尽管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但总会向旁人散发出两人“是一对”的味道。
但是，这种场面在王新阳看来是很难受的。她们本不应该这样。
“你没必要做什么，就算当初我确实不愿意，但现在也不介意了。你最好还是担心你自己。”蔡文蕊跟他是这么说的，“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如他们所愿为你生孩子。”
“……”
王新阳无话可说，她没说她想变回去。傅明珠就更不用问了，现在叫她傅义星都不会应答了，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至于孔奕姬，那就不用说了，她已经决定走自己的路，不让变研社左右了。她拒绝了变研社的“援助”，也没有再去“阿普鲁派”上面开新书。
“我不知道我会走上什么路，但至少我现在感觉挺好的。”孔奕姬是这么回答的，“不过嘛，我不会像卢正亭那样妥协，我有自己的原则。”
卢正亭他不敢问，因为他已经知道卢正亭的想法了。最近看那些奇怪的讲怀孕知识的书，着实把他吓到了。
总结下来，这些人都已经安于现状。
他感到一筹莫展，这种状态对她们来说似乎没什么坏处，可是不变成这样就不能达到这种状态吗？
他站在操场边发呆。
就在这时，赵梦瑜找到了他。
王新阳和她并不熟，这个转校生之前有段时间老盯着他，现在也是如此。只是前后略有些差别——之前是有种怨念，现在眼里却有些怜悯。
“我也不想瞒着你了，我的编号是GX-14。”
“GX-14……”
王新阳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甚至感觉身边的人都有编号。
“你也不必要在意我，我呢，如果不变成这样，或许现在还在骑着电瓶车送外卖。现在，我能读书了，所以我是比较感谢变研社的，他们还治好了我妈的病。”
“所以呢……”
“我也听说了你的事情，我只能说，他们如果想要你的后代，你可能也无法逃避。毕竟，你只能不生育才能结束这个轮回。”
“是啊。”
“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个世界处处都充满妥协。就算不承认，事实也证明人确实只有一辈子，他们说的‘重生’也不过是在这辈子的基础上让年龄倒退，事实上还是这辈子。”
“所以呢？”
“先表明我的身份，我跟你之间是有仇恨的。毕竟，当年你妈那一通操作，让我爸现在还在牢里蹲着。”
“……”
“当然，我可没想过复仇。这都是那个‘酥肉’想挑事的。如果我真那么做了，那现在就很难受了。”
“所以你想……”
“看你。虽然我并不想让变研社就这么没了，但至少得让他们难受点，不要觉得自己是大善人。不过我是想不到什么折中的方案，但我们可以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