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繁茂的森林早已变得无比萧瑟,光秃秃的枝桠横七竖八地胡乱排列在阴郁的天空之下。四周都被昏沉的黑暗填满,仿佛有什么肮脏之物在暗中窥视。
米提若厚重的鹿皮长靴踏过了积雪,愈染花跟在米提若的身后向,她闲散地吹着断续的口哨。
“就算是勇者,也好歹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吧。”米提若说道。
“你是太久没有和我搭档所以都怀疑我的技艺了吗?”愈染花叹了口气,她呵出了一口白气,“我可是七级风象魔法使,对风的解读是超超超一流的。就算闭着眼睛,附近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也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
“那么,现在有敌人接近吗?”米提若问道。
“地底下的气流告诉我只有几只类似眼球魔的魔兽在活动,旧日支配者并没有见到。”
愈染花的鞋子踏在洁白的积雪上,发出了沙沙的细微声音。
“你的支配者专家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愈染花突然停下了脚步,“伊格能不能控制蛇这类动物?”
“伊格可是万蛇之父,是蛇的元祖。”米提若解释道,“只要是蛇和蛇类的魔兽,都会在一定范围内沦为伊格的傀儡,这是伊格特有的眷属之力。”
“那情况可就有些麻烦了。”愈染花说道,“我刚才可是有听到许多蛇类像这边蜿蜒爬行的声音哦。”
若从天空俯瞰森林,可以看到数道密密麻麻的细线,那些都是伊格的仆从,有蛇形的魔兽,也有普通的毒蛇,它们不约而同在远古的呼唤下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向两名入侵者发动了攻击。
“砰。”愈染花的手做成手枪形状轻轻一振,一道锋利的气浪弹出,瞬间将一只扑向她的毒蛇切成了两段。
毒蛇的残缺身体滚落在雪地里,不住地扭动着。
“还以为会来什么厉害的魔兽呢……”愈染花鄙夷地看着断成两段的毒蛇,“结果就是这种无害的小动物。”
“如果被无害的小动物咬到,大概率也会死的。”米提若看着密布在周围雪地的毒蛇,他的手中凝聚出了一团火焰,烈焰所过之处,毒蛇们纷纷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就在这时,数根尖锐的棕色利刃射向了愈染花,米提若手中的玄色海化为长鞭,将其尽数打落。
“喂,”看着在米提若手中回转自如的漆黑黏液,愈染花皱起了眉头,“我记得五年前,你可没有这样的能力吧。”
“人总得有点小秘密。”米提若说道,“这是我的印魔法,【玄色海】。”
就在这时,几只一人大小的大蛇逐渐从枯萎的树木之间现身,它们有着猩红的眼睛,棕色的黯淡鳞片宛如利刃一般在身上互相碰撞,发出尖锐的鸣响。
“鸣刃蛇。”米提若皱起了眉头,他手中凝聚出漆黑的长剑,和这几只鸣刃蛇对峙着。
鸣刃蛇是一种蛇形魔兽,身躯和人类一般粗细,主要的攻击方式是身上利刃一般的棕色鳞片。
这些鳞片比看上去要锋利许多,就算是身着精致的板甲,也无法保证可以在鸣刃蛇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鸣刃蛇利刃一般的鳞片相互碰撞着,原本清脆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尖锐。
那是它们即将发动进攻的标志。
这些大蛇吐着红色的信子,不过它们已经没有射出鳞片的机会了。
狂风的牢笼在瞬间凝聚而成,狂飙的气压直接撕碎了它们的身躯。
这便是风象魔法的力量,虽然力量稍逊于火象和水象魔法,但却繁杂多变,敌人还未能察觉,便已经落入了风象魔法使的落网。
而愈染花便是立于顶点的,罗网的编织者。
愈
她平静地看着这些身躯被扯碎的鸣刃蛇。
“没有抬手动作却能够凝聚魔法吗?”米提若夸奖道,“你进步了很多啊。”
“毕竟我是异端嘛。”愈染花耸了耸肩,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本来就是教会找不到人所以才顶上勇者位置的,要是不好好干下场会比这些毒蛇还惨的。”
“敌人都清理完毕了,我们快走吧。”愈染花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前走去,“能遇到这些伊格傀儡说明至少我们的方向没有找错吧。”
“你有没有想过……”米提若站在原地踟蹰着,最终他问出了这个问题,“有没有想过离开教会,依靠一个人的力量活下去?”
“只要完成任务就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我可不想放弃这么好的老板。”愈染花伸出了洁白纤细的手,纷扬的大雪中,她对米提若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她快步走到米提若面前,将嘴唇凑近了米提若的耳朵。
“不行啦,做不到像米提若这样,我这双手已经沾染了太多鲜血了。”
“每个人都值得重新开始的机会。”米提若说道。
“米提若不可以动摇我和教会的关系哦。”愈染花故作生气地皱起了眉头,“看在我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只要是教会下令,除了米提若之外的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
她转身向前走去,洁白的雪地上投下了她虚浮的影子,一只生有七个头颅的巨大怪兽。
即使是怪物,也是需要活下去的。
米提若踩着愈染花留在雪地上的脚印继续前进。
他曾亲手拯救了愈染花,赐给了她姓名,但他没有坚持到最后。
这五年间,愈染花已经走上了和他完全不同的道路。
即使伤痕累累,即使双手沾满鲜血,但野兽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即将进入森林的内侧了,因为大雪和树木越来越浓密的关系,能见度越来越低。
两个人在森林中发现了一幢木屋。
木屋上覆盖着积雪,还残留着生活的痕迹,看起来不久前还有人居住。
“这是,护林人的家吗?”米提若皱起了眉头。
“就是那个被伊格杀死的男人吗?”愈染花问道。
“嗯。”米提若看了一眼被密密匝匝的光秃树枝遮盖的天空说道,“进去找找线索吧,现在这种情况前进确实冒失了些。”
愈染花点了点头,木屋上了锁,米提若手中的玄色海渗入了锁孔。
“咔哒。”锁打开了,两人推门走进了阴暗的屋子。
“’这印魔法可真好用。”愈染花嘀咕道。
米提若借着阴暗的光线打量着护林人的小屋。屋子的陈设简单却又温馨,米提若注意到了角落的柴禾,他往壁炉里抱了一堆柴禾,然后启动了火象魔法。
火苗贪婪地吞噬着柴禾干枯的身躯,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释放着热量。
小屋逐渐笼罩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米提若和愈染花坐在低矮的板凳前烤着火,火光将二人投射在墙壁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你也变了很多啊。”愈染花将冻僵的双手放在火前,“换成以前的第五勇者,一定不会生火的。毕竟这种事情容易暴露行踪。”
“伊格已经发现我们了,这时候谈暴露行踪的战术意义并不大。”米提若手中的玄色海变为了一根长棍,他用长棍拨弄着柴禾,想让火焰更大一些。
“而且,这还是愈染花告诉我的,有时候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哼,要是五年前你也有这么温情就好了。”愈染花的脸庞被火光映照着,她的语气罕见地变得温柔起来,“五年前的最后一战,其实,只要你对我请求,我是绝对会来帮你的……”
她的声音哽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米提若有很多牵挂,可我的牵挂只有米提若一个。真不公平……”愈染花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好像没有米提若,我就活不下去一样。我当时在废墟里找了很久很久,却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太好了,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愈染花轻轻靠过了身体,她紧紧抱住了米提若,仿佛眼前的男子会再次离她而去。
这是野兽独有的温柔与拥抱。
米提若也轻轻抱住了愈染花,他能够听到愈染花轻声的啜泣,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
愈染花的体温是冰凉的,就像一个死人。只有米提若知道,她是真的死去过一次了。
那天的大火,已经夺走了她人生的所有温度。
“要是能永远占有米提若就好了。”愈染花放开了米提若,她的脸上仍然挂着泪痕,“可是,那孩子肯定不会愿意吧。”
迎着壁炉的光芒,她站起身来转了转身上的衣摆。
愈染花微笑着说:“我和多莉丝可不一样。多莉丝是那种会为了你藏起内心想法的女人,我可不是。我啊,只要心里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就好了。”
“那还真是直率。”米提若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希望你以后能向多莉丝一样,别让我这么辛苦。”
“在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可不是聪明的做法。”愈染花微笑着说。
“我的错。”米提若苦笑着举手投降。
房屋的温暖暂时隔绝了屋外的寒风,两个人渺小的欢笑声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