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米提若皱起了眉头，他不自觉地扶住了座椅的把手。
“你要如何选择？”芙蕾穆问道，“让瑞因继续经受折磨，世界平安无恙，还是奋起反抗，但有可能要承受凋灵祸乱阿克夏的风险？”
米提若没有说话，他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嘴里的液体瞬间变得苦涩无比。
芙蕾穆抛给了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代价】。以往米提若对抗的敌人非常强大，但那时候米提若没得选。
现在米提若有的选，他可以让瑞因一个人继续受难，因为他承受不了对抗凋灵失败的代价。
如果将凋灵转移到新的容器中，他们的作战有概率失败。
失败的代价是凋灵的力量会溢出常暗之森。而常暗之森背后就是魔王城，米提若的故乡。
【所有人都幸福的无垢世界。】这个梦想不管如何来看都成了虚伪的命题，他要不要为了瑞因一个人去堵上整个魔王城的命运？
“太残酷了……”一旁的多莉丝小声说道，“在瑞因小姐和世界中间做选择……”
【选择】……米提若愣住了。
“这没什么好选的。”这一刻，米提若忽然觉得如释重负，“我会保护好瑞因，也会保护好这个世界。我们不需要承担什么失败的风险，
因为我不会输。”
米提若笃定地如此说道。
“米提若……”一旁的瑞因愣住了。按照人类的立场来选择，不管怎样都应该会导向继续将她作为容器这一个结果吧。
“为什么？”瑞因喃喃问道。
她的诞生就是暮光选择了天平中【大多数人】的结果。
“这是对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赎罪。”米提若说道。
“赎罪……”芙蕾穆转动着眼前的茶杯，注视着杯子里自己脸庞破碎的倒影。
芙蕾穆离开了，临走时，她留下了那本笔记。虽然对米提若的回答仍然有疑虑，但她仍然愿意相信他。
精灵族已经灭亡了，她不想用那孩子的痛苦来维系这个已经消亡的种族最后的命运。
米提若目送着芙蕾穆远去，那个娇小的身影在风中看起来很寂寞。
下午茶后，多莉丝戴着装有金丝镜链的眼镜，在阳光下安静地翻着那本笔记。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多莉丝银色的发丝上，多莉丝眨了眨星海一般闪烁的眼眸。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一旁的米提若问道。
“呜哇！”多莉丝被米提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连忙接住了差点掉在地上的笔记，“米提若先生下次不要这么无声无息！”
“抱歉抱歉……”米提若微举起双手苦笑着说。
“发现的话……”多莉丝用手指敲了敲这本笔记，“暮光前辈在笔记里对杀死凋灵给定了一些原理，虽然太过晦涩我没法读懂，不过我大概明白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哦？说说看。”米提若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说道。
米提若本人的魔导学研究水平并不低，他的学生盖亚·安德森论水平讲便是数一数二的魔导学大师。
在和多莉丝相处的半年里，他教给多莉丝的不仅仅是有关冒险者的技巧，还有许多魔导学方面的知识。
“凋灵最难对付的地方就是它能够吸收这个世界的恶来成长。”多莉丝说道，“暮光前辈已经发现了切断凋灵和这个世界联系的方法，到那时候凋零就只是一个实力强大的敌人而已。”
“不过，他并没有找到能够让这种方法变为现实的驱动能量。”多莉丝说道。
“是的，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米提若点了点头，他坐在多莉丝身边翻看着那本笔记，“我认为暮光去极西之眼不仅是因为自我放逐。”米提若说道。
“难道米提若先生认为……”
“是的。”米提若点了点头，“暮光在寻找能够杀死凋灵的能源，极西之眼里有的可不仅仅是丛生的诅咒和危险。”
“混沌核……”多莉丝喃喃说道，“暮光前辈想利用混沌核的力量……”
转化混沌核的力量，这话听起来很不可理解，但是实践者并不是没有。
阿泽利亚刚加冕不久的国王——莉莉·阿泽利亚就拥有一座专门用来研究混沌核的研究所，在边境地区的已经毁灭的异界智慧研究所也曾经违法研究过混沌的知识。
“越来越有意思了。”米提若合上笔记，他望了一眼西沉的落日，“天色很晚了，小多再在这里住一晚吧。”
“不了。”多莉丝摇了摇头，“总感觉和米提若先生呆太久会变得松懈，我得抓紧时间努力变强才行啊。”
“那我去送你。”米提若站起身来取过了多莉丝的外套。多莉丝怔了一下，随即微红着脸任由米提若为她套上外套。
“感觉就像米提若先生的妻子一样……”多莉丝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一旁没有听清的米提若问。
“啊，什么都没有。”多莉丝连忙红着脸掩饰。
自从芙蕾穆离开后，心如乱麻的瑞因便一个人回到了卧室，多莉丝和米提若觉得该让瑞因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因此也没有去打扰她。
正当米提若和多莉丝准备静悄悄地溜出去的时候，瑞因走下楼来。
“这就要走了吗？”瑞因说道，“在这里住一晚吧。”
“趁着还没有天黑我要赶快回魔王城去。”多莉丝解释道，“明天还有警备队的工作。”
“那我也去送你。”瑞因此时也穿好了衣服。
临出门时，瑞因看着放在衣架旁的自己常用的短刀，皱起了眉头。
最终她取过短刀别在了大腿上，然后穿上了外套。
就这样，三人离开了洋馆。
一来二去之间，常暗之森的路途于多莉丝已经非常熟悉，她径自用魔法从地面上抠出一块石板，多莉丝踩上石板，石板悬浮在空中，她身体重心微一后移，石板便在魔法的驱使下快速向前移动。
瑞因的身躯隐藏在黄昏的树影下，她用精灵特有的敏捷身躯在树丫间飞快地穿梭着，而米提若则张开了黑色的羽翼在林间飞行着。
“为什么要带着武器？”米提若振翅来到瑞因身边说道。
“……我害怕会出什么状况。”瑞因说道，“森林中有时候会出现怨灵，我是对付凋灵的武器，但对怨灵却没什么好办法。”
“你不是武器。”米提若纠正道，“而且你不需要这么没有安全感，我说过会与你一起对抗凋灵。”
“我只是……没什么安全感。”瑞因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的制造者是暮光，可是芙蕾穆说出暮光制造我的理由后，我还是，感觉和这个世界有些疏离感和割裂感。”
“我们是朋友。”米提若说道，“好歹对我和多莉丝抱一点信任吧。”
瑞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赶路，米提若感到瑞因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点。
三人到达了魔王城，瑞因不愿意暴露自己精灵的身份，她戴上兜帽遮住了自己的尖耳朵。
城门已经要关闭了，好在有多莉丝和米提若两位从星之彩手中拯救了整个魔境的英雄在，瑞因通过城门并没有经过什么核查。
“这里就是魔王城……”第一次来到魔王城的瑞因好奇地看着繁华的街市。
魔族是极富韧性的种族，所以他们能够在这残酷的极西魔境生存下去，即使两次经过星之彩的摧残，魔王城的居民也没有泯灭对于生活的热情。
映入瑞因眼帘的是魔王城美丽的夜市。夜幕降临，华灯亮起。
“好漂亮……”第一次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样富有烟火气的情景，瑞因瞪大了那双绿色的眼瞳。
“很美对吧。”米提若问道。
“也，也就一般……”不想让米提若和多莉丝觉得自己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瑞因偷偷拉了下兜帽说道。
米提若金色的眼瞳映出了眼前这片祥和的景象。看着米提若的眼睛，瑞因突然明白了什么。
米提若·暮恩，他是真心爱着这个世界的。爱着这万家灯火，所以选择挺身而出。
不管是人类和魔族，它们都是趋利的种族，而米提若只是单纯地想要守护眼前的灯火。
“真是伟大啊……”瑞因喃喃地说道。这么看来，米提若想要拯救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但多莉丝还是坚持想要陪着瑞因领略一下夜市的风光。
一路上，瑞因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目光。
在路过一个摊位时，瑞因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那串红红的果子是什么？”瑞因小声问道。
“是糖葫芦，一种很好吃的甜食。”米提若说道，“大多是用山楂做成的。”
“山楂还可以做成这个……”山楂瑞因见过不少，但糖葫芦她确实是第一次见。
生平第一次，瑞因的脑海里出现了【购买】的欲望。
“那个……”瑞因逐渐涨红了脸，“……我……”
“怎么了？”米提若看着红着脸的瑞因，“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有钱。”最终，瑞因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说道。
虽然精灵种族的魔导学，魔法和科技都很发达，但他们的社会构架仍然是类似于原始部落的采集生活，因此并不会有什么【购买】的概念，而且瑞因也没有魔族的货币。
米提若掏出钱包，微笑着递给了瑞因几枚银币，瑞因连忙伸手接过。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了米提若的手，尽管在凋灵的折磨下她失去了一部分的触觉，可是在碰到米提若的手时她还是像触到一块炭火一样缩回了手。
“对不起。”瑞因小声说道。
在扛着米提若逃离水潭时瑞因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可生活中这样微小的接触却总让她脸红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