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收留的几个月里,池夜都像一个真正的学徒一样,一有空便向虞渊学习深石的用法和炼金术,闲暇时间会帮助虞渊整理内务。
毕竟,她的老师可是一个虽然精通各种各样的科学知识与炼金手法却既不会打扫房间也不会洗衣做饭的炼金术士。
虞渊给的那块深石,她取好了名字,枵。枵,即为虚无。在遇到虞渊之前,十七年的记忆她都没有什么实感,她也决心抛弃这段毫无存在感的回忆,作为学徒展开新的人生。
可是,总感觉,内心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强烈的愿望,在呼唤着自己。
虞渊不擅长家务和与别人打交道,偶尔会有王国政府的官员来骚扰,他会直接躲进工房里,任由那些官员破坏自己的研究报告。
就算是无人上门叨扰,虞渊也会用大把的时间把自己关进工房做研究。
“真是的,大叔人真是懒死了。”池夜搬来板凳,擦拭着早已蒙尘的书柜。
几个月的功夫,书柜上的书她已经读完了大半。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学徒,如果有机会在正规学校读书,一定会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池夜扔下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拿起了书架上一本色彩斑斓的图书,“这是儿童绘本吗,大叔这怎么还有童话故事?”
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池夜跳下椅子,展开了那本五颜六色,和工房与木屋格格不入的绘本。
“《神明与少女的奇妙冒险》?”池夜戴上了眼镜,金色的镜链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着,闪烁着微光,“怎么听起来像本三流小说?”
绘本是很厚的粗制纸张,上面涂满了拙稚的缤纷颜料,池夜慢慢地翻动着。
“传说,世界是一位大人物创造的,后来,大人物对自己创造的世界很失望,便离开了世界,他留下了拥有最高神位的神祗,替自己看守着世界。”
“最高神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他严格地按照大人物的法则规制世间动物,植物和人类的生长,以便大人物归来时可以称心如意。”
“最高神在漫长的岁月里,遇到了一个规则外的少女,少女身负诅咒的力量,只有将其扼杀才能保证世界按照大人物的规则运行。”
“最高神心软了,他不想杀死少女,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他心中的伪善。他编织了谎言的牢笼,将少女囚禁其中。他告诉少女,他是她的保护者,他很孤单,他需要朋友的陪伴。但其实那位大人物和最高神,都不在乎人类的死活。最高神和少女在一起,只是为了心中无聊的满足感而已。”
“少女一直被蒙在鼓里,像可悲的飞蛾,在火焰中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和鲜血……”
池夜合上了绘本,她有些生气地把绘本放了回去:“这到底是什么破烂故事,当儿童绘本真的合适吗?”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纤长的睫毛上,挂上了一滴泪珠,像清晨在绿叶上停留的露水。
就在这时,房屋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卫兵的粗暴声音传来:
“王国大臣来访,快出来迎接!”
麻烦的客人来了……池夜转身,披上了绣有金色枫叶印花的灰色宽袍。
9.里侧
传说炼金术士虞渊家门前的乱石岗,其实是一片坟地。每一块石头下,都埋藏着擅闯工房的人惨不忍睹的尸体。
虞渊事后告诉池夜,不过就是他胡编乱造的传闻,乱石岗,真的就只是片乱石岗,虽然外界都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
“不过,下面倒真的埋着什么东西。”虞渊放下了手中的烟斗,饶有兴致地对池夜说道,“你挖开石块下的土壤,会看到好几条活蹦乱跳的蚯蚓。”
“果然,蚯蚓和死人都应付不了麻烦的客人。”池夜打开了门,看到了一张长满皱纹,蛮横无比的大臣的脸,还有旁边同样蛮横的卫兵。
“大人上周不是来过了吗?”池夜冷冷地问道。
“上周取走的实验报告,有未完成的部分。”大臣摆了摆头,一旁的士兵开始粗暴地搜刮虞渊桌上所写的工房实验记录。
“上周,老师不得不把你们拿走的实验结果重新记录了一遍。”池夜不动声色地说。
有一些是非常复杂的实验,需要大量的繁复操作和庞杂的深石等材料消耗,但虞渊只是躲在工房不出来。
“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上周,材料被抢走后,池夜问道。
“他们想培养自己的炼金术士,但我不愿意去任教,”虞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剽窃我的实验结果,交给城里那些半吊子炼金老师做研究。”
“和他们的需求无关,我在问你为何不反抗?”池夜问道,“他们要实验结果当然可以,但是请让他们付出相应的报酬。我不只是你的学徒,还是你的保姆。我们资金最近紧缺的厉害,我可不想我们下顿饭只吃蔬菜沙拉。”
“饶了我吧。”虞渊放下了手中的烟斗,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比起和不讲道理的政府官员理论,我倒更想把那些实验再做一遍。”
“而且,以前我也没那么软弱……”高大的男人嘟囔道,然后他叹了口气,瞄了一眼池夜,没有再说什么。
池夜明白原因,是因为她。之前的炼金术士和王国保持着微妙的关系,王国交给虞渊委托,虞渊解决委托,获取一点王国的便利。
因为留下池夜是虞渊的“人情”,所以,这份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因为虞渊在池夜方面对王国的反抗,莫顿王国也开始加倍对虞渊的骚扰。
现在,池夜冷冷地看着士兵整理着大叔的研究成果。
大臣和卫兵无视了池夜这个小人物,想要直接出门。池夜一挪身子,堵在了门口。
“以前是老师好心,但是总不能做的太过分吧?”池夜冷冷地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臣轻蔑地问,“你一个破烂学徒,也配和我谈条件?”
“老师和你们有契约关系吗?”池夜问道。
“快滚开!”卫兵扬起了拳头,。池夜抬手,举起了一颗小小的深石,闪电迸射而出,刺痛了卫兵的手腕。
“你敢殴打王国公职人员?”大臣皱起了眉头。
“殴打?不敢不敢,我只是个破烂学徒,刚才只是学艺不精手滑了而已。”池夜露出了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她拿出了一把下等深石,连续向不敢动手的卫兵发射着闪电。
微型的闪电一发接一发弹射在了卫兵脚下的木板上,池夜一扬手,一把耗尽了能量的下等小深石空弹壳一样地洒在了地上。
“老师和你们有契约关系吗?”池夜搬来一张椅子,双手搭在椅背上坐下,堵住了两个人的去路,“我再问一遍。”
“别逼我不客气。”年迈的大臣此刻已经风度尽失。
“有,还是没有?”池夜掏出了一颗大个的深石,炽热的电花在深石的表面闪烁着。
“我们和虞渊是正经的委托关系。”大臣终于说道。
“既然是委托关系,不是奴隶契约,那么拿了人家东西,就该交钱。”池夜的身子向后倾了倾,“这道理父母和老师都教过。你们从虞渊这里拿走了不少资料,把所有的钱都留下。”
“你不要这么蛮横!”大臣怒吼一声,然后愤怒的他锤着干枯的背部咳嗽了起来。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讲道理。”池夜举起了手中拳头大的深石,“电击按摩和交钱,您选一样吧。”
最终,妥协的大臣冷哼一声,将沉甸甸的钱袋扔到了地上。
“谢大人。”池夜挪了挪椅子,让开了门。
“不过是个给那个恶心的炼金术士暖床的贱女人,”临走时,大臣冷冷地说道,“也就只有这些胡搅蛮缠的本事了。”
然后,大臣听到了椅子被踢翻的声音。
10.里侧
听到这句人渣发言,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池夜一把揪住了面前老头子的体面衣领,提起了拳头。
然后是闪烁的寒光,卫兵拔出了手中的长剑,抵住了池夜柔嫩的咽喉。
看着瞬间吓得脸色煞白的少女,大臣冷笑一声,给卫兵使了个眼色,卫兵放下了长剑,随着大臣一起出门。
刚从生死关走了一遭的少女腿一软,吓得瘫坐在地。
刚才那把剑,再往前递一寸,她就是个死人了。
池夜不争气地擦着眼泪。臭大叔跑到哪里去了,明明是在维护他的个人合法权益嘛!
大臣出门,没有注意到倚在木屋墙上的高大男人。
虞渊挥了挥还有余温的烟斗,一堵隐形的墙壁拦住了大臣和卫兵的去路。
“大人,刚才的话,就算我只是个恶心的炼金术士,也不能装作没有听到。”虞渊笑眯眯地向二人走来。
他的笑容里,好像藏着一条剧毒的蛇,正对猎物露出獠牙。
卫兵手中的剑陡然凌空飞起,直接刺向了卫兵的喉咙,卫兵惊叫一声,幸亏躲闪及时,他的脖颈只是外侧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不想第二次看到我的学生被人拿剑威胁。”虞渊径自走过了吓软身子的卫兵,来到了大臣身前。
“你,你要干什么!”
“说我的学生是贱女人?”虞渊轻轻动了动口袋里装着的一颗深石,顿时,空气中不自然的重压向大臣的后背袭来,强迫大臣弯下了腰。
“这……”大臣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既然鞠躬道歉了,那我就代表小夜原谅你了。”虞渊打量了大臣一眼,一把扯下了他脖颈的金项链,“慢走不送。”
看着灰头土脸离开的大臣与笑着走过来的虞渊,池夜撇了撇嘴,扭过头去。
“有这么大本事,早用不就好了?”池夜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委屈地说。
“别生气了。”虞渊伸出手,晃了晃大臣那根明晃晃的大金链子,“大叔我也是刚刚才赶过来嘛。小夜今天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老师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吃蔬菜沙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