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地一声巨响，急速后退的少女撞倒了办公室的椅子，连带着一摞厚厚的试卷。办公室的所有老师和学生都抬起头来，注视着呆若木鸡的少女。
乔念转过身来，迎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转身向校门的方向狂奔。
一定要告诉他，不可以让白止死。乔念冲出了办公室，向楼梯间的方向冲刺，课间的教学楼很嘈杂，乔念和几个说笑的学生撞在了一起。没有在意对方的咒骂声，她冲下楼梯，奔向了校门。
台阶绊倒了她的双脚，乔念纤细的身躯滚落楼梯，但她毫不在意地爬了起来。
就这样，脏兮兮的少女一直来到了校门前。校门关闭着，保安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乔念。乔念当机立断，她脚步急转，猛地一跃跳上了学校的栅栏。
“喂，你要做什么！”保安连忙冲出了安保室。乔念翻过了栅栏，栅栏的铁丝划破了她的手掌和校服。
好痛……乔念攥紧了拳头，血沿着手掌落到了脚下的柏油马路，她向公园老槐树的方向狂奔。
很难相信那样一具被生活压迫的瘦弱躯体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乔念压榨着肺部残剩的空气，挤压着细胞中所有的能量。最后，在差点被几辆飞驰的汽车撞飞后，满头大汗的乔念来到了公园的槐树下。
乔念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抠住了槐树皮，她蹲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不断顺着额头滑落。
她和白止约定的见面时间在黄昏，现在连正午都没到……乔念扯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瘫坐在了树下。
没关系，她可以等。等到白止忙完他的事情，她要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他。可恶，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察觉，要是能早点知道白止的人生轨迹……
乔念呆坐在树下，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以及地上被树影分割的碎汞般的阳光。
直到停止了奔跑，肌肉的酸痛、肺部缺氧的抽痛和伤口的刺痛才潮水般袭向她的大脑。
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的，只要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只是这个消息，她有好多话想对那个月光一样优雅的男人说。
白止在那边过得并不快乐，无论如何，要把他拉到自己这边的世界。
乔念的房子很小，她纤细的手指在草地上比划着，可是，再放下一张床应该也没有问题，实在不行，她可以去睡沙发。
白止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在这边的世界活得很漂亮。她会更努力地学习，更努力地打工。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一定什么都可以面对。乔念记得那天，心灰意冷的白止紧紧抱住自己，对她说“时空都无法阻隔我们的相见，我会永远在树下等你。”
我不要你再等在树下了。我要在黎明时见到你的睡颜，在清晨和你相互拥抱，在正午坐在草地上和你共进午餐，在夜晚嗅着你的气息安然入睡。
此刻，树下焦急等待着的少女，她内心的空缺，似乎被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填满了。曾经在课本上读过的《论爱》，浮光掠影般地闪过了她混乱的心海。
原来，她不能一个人在世界活下去。原来，她早就知道什么是爱了……
心怀热烈希望的少女，期盼着黄昏的到来。期间，她一步都没有离开槐树，她害怕自己等待着的那个人会忽然来槐树下见她。
黄昏来临，那个人没有出现。乔念的手指抠紧了身下的泥土。
可能是工作耽搁了，也有可能，被大王紧急召唤去了边境，毕竟白止可是玄国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少女的心悬了起来，她站起身来，焦急地在树下踱步。如果树的另一端没有人在等待，那么时空的通道也不会打开，她完全无法知晓白止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真的只是紧急出差，来不及告诉她……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孤寂的街灯掩映着乔念颓丧的身影。
再等一等吧……每当想要结束这场没有希望的等待时，乔念都这样告诉着自己。饥饿和困倦折磨着她。
终于，像一年前的今天一样，乔念在树下合上了眼眸，沉入了睡眠的怀抱。
模糊的睡梦之中，她似乎看到了某个奇异的纤细影子站在自己身前，缠着白布的冰凉双手伸向了她。
“！”乔念惊醒过来，她睁大了眼睛，纤细的手带着熟悉的触感搭上了她的肩膀。
浑身是血的白止倒在了乔念怀里，青年的双脚毫不犹豫地跨过了槐树的分界线，然后，他的手攥紧了乔念的手。
“白止，你没事吧!”乔念看到了白止身上破碎的风雅白衣和大大小小的伤口。金刃破风之声传来，一根锋利的箭矢射向了乔念。
但是转瞬间，白止身后的玄国风景便已经褪淡为了消散的云烟，宛如空中四散飘零的白羽。
白止跨越了时空的年轮，千年前的时空，已经无法再束缚他了。
“让你久等了。”白止攥紧了乔念的手，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庞，自唇角挤出了一丝微笑，“没有等很久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念看着怀里重伤的男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坠落在对方血染的衣衫上，“我今天才知道，你在未来会被君主杀死，我想告诉你，让你逃到这边来……”
“看来，你说的那个‘未来’，就是今天啊。”白止苦笑了一声，“没关系，反正，我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了，君主的利剑，本来就不会有好结局，我也乐意接受……”
“我不接受！”乔念大吼道，“本来，我都计划好了，让你来这边的世界，不管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啊！”
乔念拿出了手机，说道：“我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白止伸出手，攥住了乔念的手腕，然后慢慢让她的手放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累了。”白止躺在乔念的怀抱里，感受着她身上热烈的温度和不安的悸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想，该如何活下去，如何在那个纷乱的时代周旋在所有人当中。可是，原来，我没有那么想要‘活下去’，当时，我在大殿里，看着那么多朝我冲过来的杀手，我最先想到的，是有可能来不及见你。”
“而且……”白止看着贯穿胸膛的剑伤，灼热的鲜血正在一股股涌出，“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吧。不要再徒添麻烦了，我只是想来见你而已。”
“可是……”乔念还想要说什么。白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少女柔软的嘴唇上。
“先让我来说吧。”昏暗的月色下，白止苍白的脸庞，比天边的那轮寒月更加清澈。
“如果不是想要见你，我甚至都无法从大殿支撑到这里来，所以，有些话我一定要说。”白止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少女脸上挂着的晶莹泪珠，“这棵槐树很久之前就生长在我的院子里，宅邸是大王赏赐给我的，可惜我无父无母，也不想找佣人。特别是到了冬天，我很讨厌待在那里，真的很冷很冷。我买了一大堆红色的丝带，每天太阳落山，便在槐树树枝上挂一根红丝带，看起来家里会有一点烟火气一样。一千根、两千根……我也忘了树上多少挂着多少根红丝带。”
“直到遇见你之后，我再也没有挂过红丝带。”白止自嘲地笑了笑，“尽管那时候只是一把伞的缘分，但我似乎很确定，你身上，有我一直想要寻找的某样东西。”
“后来，你一直坚持不懈地来找我，雨天打伞，冬天裹着厚厚的棉袄……我开始越来越期待，见到那个来自未来的女孩。我曾经很厌恶这个世界，厌恶对所有人摆出笑脸的自己。直到遇见你以后，这些东西似乎都没有那么可恨了。”
“我一直在想，那份想要一直注视着你的心情，是不是就是世人所说的爱……”
身旁的乔念沉默着，倾听着白止的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