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前,怀特帝国边境。
怀特山脉某处发生了巨大的灾变,数只原本温和的大型魔兽不知为何产生了暴走,这些魔兽及其眷属席卷了怀特帝国的东部边境,如同风暴过境一般,给怀特帝国的东部边境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幕湿润了地面上一片狼藉的残骸。
这里曾经是一片怀特帝国居民的聚居区,兽潮席卷而来时居民们来不及撤离,现在这里已经化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传来了几声利爪扒拉砖石的声音。
两只郊狼鬣蜥在废墟上搜寻着人类的尸体。郊狼鬣蜥是一种一人大的魔兽,它们有着漆黑和苍蓝交织的毛发,虽然是蜥蜴但外形却与豺狼相似。
郊狼蜥蜴狡诈而残暴,它们无时无刻不感到饥饿。这些蜥蜴成群结队,吞噬它们所能吞噬的一切。
这两只饥肠辘辘的郊狼鬣蜥此时正在废墟中寻找着人类的尸体。
它们并不知道,远处一个纤细的少年正监视着自己。
少年有着一头黑色的碎发,他披着黑色的斗篷,戴着一面没有任何装饰的漆黑面具。
两年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冒险者异军突起。他的名字叫米提若,十三岁便成为了IV阶风象魔法使的天才冒险者。
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除名字外不透露任何信息是米提若成为冒险者的两大铁则。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他就像一个冒险者之间的谜团。
两年过去了,米提若已经将四象魔法提升到了V阶。现在,他游历到了怀特帝国的边境。
“系统小姐,你的探测真的没有失误吗?”米提若俯视着这人间炼狱一样的废墟,“我可不认为这里还会有生还者。”
“哼,我从来不会出错。”系统小姐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我可是神力的化身诶!你这种凡人居然敢质疑我!”
每当米提若对系统提出怀疑时,系统就会回敬以激烈的言辞。
“好好好,吵死我了。”米提若捂住耳朵小声说道。
其中一只郊狼鬣蜥似乎探听到了米提若的声音,它眯起绿色的眼睛向米提若望去,米提若连忙收敛了自己的身影。
“小声点,笨蛋。”系统说道。
系统并没有说错,废墟之下确实还有两个生还者。
在倒塌的墙壁下,一个长着猫耳和毛茸茸的猫尾巴的黑发少女正恐惧地透过石缝注视着逐渐逼近的鬣蜥。
她是个不洁者,被所有生灵鄙视的魔族与人类媾和的产物。
衣衫破烂肮脏的少女攥紧了手边一块锋利的石块。只要这些鬣蜥赶靠近,她便会扑上去以命相博。
外面突然没有了声音,少女的猫耳动了动,她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微弱的风声。
忽然,少女头顶传来了一阵响动,断壁残垣被整个掀开,两只郊狼鬣蜥冲少女吼叫着。
少女被吓得面色煞白,手中的石块掉在了地上,她蜷缩起颤抖的身躯无力地哭喊着。
一只郊狼鬣蜥吼叫着扑向了少女。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旋风击飞了这只鬣蜥。
一道黑影掠过,米提若已经挡在了少女和郊狼鬣蜥的面前。
“V阶风象魔法使,米提若。”米提若身后闪出了银色的魔法标记,“你没事吧?”
被吓懵了的少女机械地点了点头。
一只郊狼鬣蜥扑向了米提若,米提若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和鬣蜥的利爪相撞。
米提若的剑刃上缠绕上了一阵狂风爱,他猛地一振长剑甩开了那只郊狼鬣蜥。
刚才被旋风击倒的郊狼鬣蜥向他冲了过来。
米提若勉强挡住了那只鬣蜥的攻击。鬣蜥尖锐的利爪划破了米提若的肩膀,血液混合着雨水滴落。
闻到了细微的血腥气味,郊狼鬣蜥似乎更加兴奋了。
米提若脚下浮现出了银色的法阵,浩大的长风席卷而来,吹飞了那只郊狼鬣蜥的身躯 。
“系统小姐……”米提若在脑内寻求着系统的帮助,“不是说只有两只落单的魔兽吗,为什么会这么难对付!”
“现在看来这好像只是两只经验丰富,所以决定共同组织捕猎的强大魔兽,和老弱病残扯不上什么关系。事实上,其中一只郊狼鬣蜥似乎就有V阶魔法使的力量。”
“你不是说你从不出错吗!”
“几乎不会出错。”系统小声反驳道。
“那现在怎么办?”米提若面对着这两只郊狼鬣蜥问道。
“印魔法·玄色海和四象魔法,你只有选择其中一样了。”系统说道。
可恶……米提若攥紧手中的剑柄。这两样都是他用作杀手锏的武器,他现在并不想过早展示这两样武器。
可是,米提若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女。
就在这时,两只郊狼鬣蜥嘴巴朝天,滚滚的热浪在它们的口中积蓄着。
是火象魔法!米提若瞪大了眼睛。他一人尚可应付这份攻击,但他身后的少女……
当机立断。米提若扬起了手中的长剑,四象魔法的法阵在长剑之上环环相扣。
滚烫的热浪向着米提若和身后的少女席卷而来。
米提若大吼一声,四象魔法的色彩交汇,一道银色的光束扫荡开来。
四象魔法汇聚压缩而成的银色光束瞬间荡开了热浪。
巨大的冲击波逸散开来,雨水飞溅,白色的光芒笼罩着废墟。
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少女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挡在她面前的那个漆黑冒险者。
“你没事吧?”
冒险者揭开了那张挂着水珠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英俊但还略显稚嫩的面孔。
“我叫米提若。”米提若对少女伸出了手。
“盖,盖亚·安德森。”名为盖亚的少女任由米提若抱起她,扶着她站在废墟上。
盖亚环视四周,那两只郊狼鬣蜥此刻已经暴毙在了米提若脚下。
“你不讨厌我吗……”盖亚小声问道。她想要藏起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人们总是对我和妈妈说,说不洁者是世界上最卑微肮脏的东西……”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米提若蹲下来,让自己和这个可怜的六七岁的女孩平视,他拍住盖亚的肩膀说道,“你和他们是一样的。你们生而平等。”
“不过,你说你和你妈妈,你不是一个人吗?你的母亲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盖亚垂下了眼帘。然后她开始像一只真正的小猫一样在崎岖的废墟间穿行。
“喂!很危险!”米提若连忙跟上了盖亚。
盖亚来到了一处还算整洁的废墟前,一个裹着斗篷的女人正倚在断壁残垣之间。
米提若不是医生,但他能看出女人病得很重。
听到了脚步声,女人睁开了眼睛。在看到米提若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流露出了恐惧和困惑。
“妈妈,没事的。”盖亚连忙挡在米提若面前解释,“是他打倒郊狼鬣蜥救了我。”
“……是吗,”女人的表情逐渐舒缓下来,她松了口气。忽然,女人的神色再次变得扭曲起来,她捂住嘴巴和胸膛剧烈的咳嗽着。
“妈妈!”盖亚带着哭腔轻抚着母亲的背部,“你没事吧!”
米提若清楚地看到女人掩住嘴巴的手,手掌上有一滩咳出的血迹。
“您伤的很重,夫人。”米提若说道,“我尽快送您去帝国看医生。”
“来不及了。”女人摇了摇头,“我们就是被帝国驱逐出来的。”
女人曾经是怀特帝国边境一个普通的女子。
魔族和人类连年不断地进行着战争。一部分魔族和大部队脱离,开始了自己的流亡生涯。他们的行踪残忍而隐秘呢。这些魔族在王国与帝国的边境建立据点。他们会在大部队同人类军队交战时入侵空虚的城防掠夺财富。
有时候这些卑劣的魔族掠夺的不仅财富,还有边境女人的贞洁。
盖亚·安德森的母亲便是这些不幸的女人中的一个。
魔族的基因比起人类更向魔兽靠拢。因此人类和魔兽媾和诞下的孩子会带有一部分魔兽的特征。
人类将这些孩子称作世界上最卑贱肮脏的东西——不洁者。
怀上不洁者的人类女性为了同魔族划清界限通常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怀里的孩子打掉,以此来和厄运划清界限。
只有盖亚的母亲选择生下盖亚。她和自己带着黑猫体征的女儿艰难地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活着。
没有任何一座城市会让不洁者与她的母亲栖身。从盖亚懂事起,她和母亲便一直在流浪。最终,她们被驱逐到了怀特帝国这片刚刚被魔兽席卷过的废墟边境,盖亚的母亲终于病倒了,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米提若攥紧了拳头。他背负着玄色【想要所有人幸福】的理想离开了魔境,可至今为止,他在阿克夏见到的只有黑暗。
“我要死了,无论怎样治疗都来不及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女人苦笑着说道。她的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听到这话,一旁的盖亚垂下猫耳,开始了不断地抽噎。
“好心的小先生,我可以把女儿托付给你吗?”
米提若愣住了。他是个冒险者,不是老师或者保姆。而且带着不洁者一起行动,绝对是累赘中的累赘……
“可以。”米提若说道。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远在魔境的玄色·暮恩,当时的玄色一定比现在的自己更加迷茫。
“您是个好人。”女人用最后的力气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希望神明能够保佑您和我的女儿盖亚。也希望神能够宽恕我的恶性。我没有好好养育我的女儿,还可能把这样悲惨的结局转嫁给您这样的好人……”
“妈妈,不要再说了!”盖亚哭着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她抽噎着说道,“都是,都是因为我,就是因为我,妈妈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并不是哦。”女人微笑地抚摸着盖亚柔顺的黑色短发,“妈妈这辈子为很多事情后悔过,可唯一没后悔的就是生下你。”
……
盖亚的母亲死了,米提若和盖亚一起将女人埋葬。他尽量用废墟上的瓦砾为盖亚的母亲垒起一座小小的坟茔。
雨停了,乌云消散,露出了美丽的晴空。米提若和盖亚默默地站在坟墓前。
他们都知道,这座坟墓维持不了太久。人类,魔兽,天气……坟墓和女人的尸体会很快地腐朽。
盖亚哭了起来,她用肮脏的手背抹着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
米提若一把抱住了哭泣的少女。少女的猫耳颤抖了一下,随即又委顿下去。
“活下去吧,盖亚·安德森。”米提若轻声说道。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