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乔念没有来得及反抗，任由身躯被男子高大的身躯抱紧。
槐树上的红色丝带随风飘扬着，乔念被白止抱在怀里，隔着衣服感受着生寒的铁甲，她嗅到了白止身上鲜血与铁器的味道。
曾经月一样纯洁的少年，被乌云玷污成了血玉的颜色。
“白止，发生什么事了……”乔念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是我太任性了。”乔念歉疚地说道，“几天前，我开始在这等你，但是你都没有来，我想过，如果你不原谅我的任性，我就一直这样等下去……我不想要你像其他人一样抛弃我……”
“我会像这样一直陪在你身边。”白止的长发垂落到乔念的脖颈，少女觉得痒痒的。白止用沙哑的嗓音起誓，“时空都无法阻隔我们的相见，我会永远在树下等你。”
子夜·冬
今天是除夕，玄国的大街上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红通通的灯笼。
玄国是个崇尚黑色的国家，街上的人皆是青衣缁靴。一袭白衣的白止宛如黑暗中飞舞的白鸽，纤尘不染。
这是光对黑夜无声的反抗。
白止不知道乔念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乔念和他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想到了女孩，白止加快了脚步。
只有对乔念的那份感情，是纯粹的“希望看到她露出笑容”。
乔念，是他羡慕的另一种人生。虽然被爱抛弃，却没变得像他这样虚伪。虽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样，但却会每天都来树下陪他说话。
两个人的灵魂，跨越各自的时空，纠缠在了一起。
一声白衣的青年看着脚下的河畔，冰冷阴暗的河水里漂浮着一盏寂寞燃烧的河灯。他目送着哀悼的河灯飘向彼岸，化作一团虚无的光点。
他没有资格放祈福的天灯。河灯是对自己的哀悼。哀悼他不幸的虚假人生，和他迄今为止用谎言和虚伪积累出的这个残破的灵魂。
似乎，这段人生也要走到头了。最近，王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地尖锐冰冷起来。即使是从未失败的剑，也无法在他的眼里得到一个栖身之所吗？
到时间了……白止离开了河岸，前往那棵熟悉的槐树。
树下，被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乔念正在等待着白止的到来，她的怀里似乎抱着某样东西。
“怎么这么晚啊！”乔念搓了搓手抱怨道，“给你准备的晚餐，都快要凉掉了！”
乔念递上的，是一个可爱的米黄色饭盒，里面装着几个玲珑小巧的饺子。
“饺子？”接过了饭盒，白止坐在了树下，感激地说道，“真是麻烦你了。”
“别客套啦，我自己包的，快吃快吃！”乔念用半是期待半是忐忑的目光看着白止。白止拿起一旁的筷子，将饺子塞到了嘴里。
“唔，很好吃。”看到对方赞赏地点了点头，乔念松了口气。
“太好了，民女还担心自己的手艺配不上玄国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乔念开着他的玩笑。自从认识了这个千年前的朋友后，她似乎比从前开朗了许多。
“是我配不上你的食物。”白止纤细的手指放下了筷子，清冷俊秀的容颜溢满了哀戚。
“你怎么了？”乔念疑惑地看着白止，然后她叹了口气，“好歹今晚，打起精神来吧。要不是为了你，谁会专门包饺子吃啊，以前这个时候，我都吃完速冻饺子早早地躺在床上睡觉了。
这种合家欢的节日，本来就不是给我这种人准备的。”
“在玄国，饺子，是和自己所爱的家人才会一起吃的东西。”白止盯着面前食物散发出的白色热气，用很轻很轻的语气说。
“我们这里也是。”
“我们这样子，算是家人吗？”白止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虽然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但是每天和你在槐树下聊聊天，似乎也很不错。”乔念托腮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有时候，路过火锅店，我常常想，要是你能陪我去吃火锅就好了。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到店里去吃火锅的吧。”
“虽然不知道火锅是什么，但你要是想去，我便陪你去。”
“开玩笑的。你说过吧，一旦踏足对方的时空，便再也回不去了。”乔念侧身看着白止。天空中炸开了一道绚丽的烟火，少女的脸庞在烟火的映照下美丽无比。
“今天，我去放了河灯。”白止自顾自地说道，“除夕夜，明明是放天灯祈福的时刻，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祈福的。我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即使是士兵，我也是最不幸的那个。刚才我在想，如果你在身边的话，我就去买一盏天灯，放飞到夜空里，至少，可以为你的未来祈福。”
“那下个除夕，我陪你去放天灯。”
看着各自时空在天空中绽放的花火，两个人对对方许下了根本无法实现的承诺。
戴着镣铐努力起舞的舞者，奔向了彼此之间不复存在的明天。
黎明·再见
黑暗的大殿里，白止像野兽一样地喘息着，握着手中断裂的长剑。鲜血自他的伤口中流出，污浊了他的白衣。
白止的脚下，是十几具躺倒在地的侍卫尸体。
最终，王还是决心除掉自己亲手打造的利剑。边关已经稳定，那些实力衰微的边陲小国再也无力威胁玄国。和平的盛世，已经不再需要这把危险的剑了。
大殿阴暗的角落，飞来一支利箭，射中了白止的大腿。白止捡起地上侍卫的长剑猛地投掷过去，只听角落出传来了一声惨叫。
他拖着鲜血淋漓的身躯，离开了玄国的宫殿。他早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失血过多的白止跌跌撞撞地走在通往自己宅邸的道路。
身上的伤口血流如注，白止眼前的景物，逐渐和天边浓郁的夜色融合到了一起。耳边只能听到自己野兽一般的粗重喘息。
他并不畏惧死亡，他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要是见不到自己，乔念会很伤心，会一直孤独地等在树下。无论如何，他都想见到她。
乔念……默念着女孩的名字，他心灵的火焰逐渐开始燃烧，每一寸肌肤，都灼热而滚烫。
拖着身后长长的血迹，白止走向了槐树的方向。
上午，乔念被历史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这次的历史成绩大有进步啊，乔念，”历史老师赞赏地拍了拍乔念的肩膀，“最近有什么学习的窍门吗，或者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多来问我。”
学习的窍门……和一千年前的玄国大将军吃薯片算不算……乔念尴尬地笑了笑。一年前的今天，她认识了那位大将军。为了度过这颇有意义的纪念日，她在包里藏了一堆零食，打算放学的时候带给白止。忽然，她想到了某个问题。
“老师，你知道玄国有个叫白止的将军吗？”
“白止？”博学多闻的历史老师扶了扶眼镜，努力思索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好像，玄国确实有这么一位将军，乔念连这么冷门的历史人物都知道吗？”
本着严谨治学的态度，老师打开了电脑，和乔念一起搜索着关于白止的资料。
事实上，虽然是当时的风云人物，但白止在玄国历史的地位，却无足轻重，史书对他罕有提及。
网上所能搜集到的资料，只有天赋异禀的少年军神，最终功高震主，被玄国之王密谋杀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