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提若注视着四周波涛汹涌的大海。
翱翔于高天的阿瓦隆坠落到大海之中,废墟的部分裸露在海面,他现在正踩在城市的废墟中。
海浪不断打来,浑身湿透的米提若向前走去。
阴沉的天空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废墟的尽头。
身影回过头来,他穿着黑色的大氅,戴着沉重的鬼面。
米提若愣住了。废墟尽头的人是……自己?
“你是谁?”米提若警惕地问。
“我就是你。”对方用和米提若同样的嗓音回答道,“我是你,也不是你,我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不是任何人。我是哈斯塔,我是米斯特汀,我也是荷鲁斯,”
【我是混沌之种。】
自称混沌之种的男人身边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法阵,剑柄从法阵中弹出,男人抓住剑柄拔出了一把雪亮的长剑。
玄色海在米提若手中凝聚,混沌之种快速步向米提若走来,他猛地朝米提若挥出一剑。
米提若抬起了手中的玄色海,在利剑刺来的一刹那,玄色海化为了相同的黑色剑刃。
黑银二色的剑刃交织,狂风刮过天空,海浪拍打废墟,二人身影交错。
米提若右手的伤口不断地发出剧烈的疼痛,在混沌之种凌厉的攻势下,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脚步也开始凌乱。
“你迟疑了。”混沌之种说道,“那个女孩的到来动摇了你的理想,不是吗?”
“没有。”米提若否认道。
“我就是你,我能察觉到,你也觉得阿瓦隆是在自欺欺人。”混沌之种的攻势越发凌厉。
剑刃相撞发出的清脆鸣叫不断在嘈杂的海浪声中回响着。
“不管阿瓦隆如何幸福,地面上被抛弃的人仍然身陷地狱!”混沌之种吼道,“三个月前,你便想要借助我的力量建立阿瓦隆,你使用了混沌的力量,却妄想让混沌完全臣服于你!我可不是魔法那种不温不火的东西!米提若·暮恩,投入到混沌之种来吧!让整个阿克夏臣服于混沌之种,到那时,你可以在属于自己的这片大陆实现所有生命的幸福!”
“我说过了,我不要!”米提若声嘶力竭地大吼。
海浪拍在米提若身上,他的嘴里灌进了咸湿的海水,就像窒息一样难受。
“嘣”。
混沌之种的剑刃砸碎了米提若手中玄色海构筑的剑刃。黑色的碎片映出了他恐惧和迷茫的神情。
鲜血四溅,混沌之种手中的利剑刺进了米提若的咽喉。
巨大的疼痛蔓延开来,米提若流下了泪水。他绝望地张开嘴巴,却只有几丝气流从破碎的喉咙挤出。
混沌之种轻蔑地注视着米提若。
【胆小鬼。】
混沌之种轻轻旋转手腕,米提若咽喉的伤口撕裂,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他倒在了废墟之间。
米提若对无光的天空伸出了被血染红的右手。
然后,眼瞳中的金色火焰熄灭,海浪淹没了他的尸身。
米提若醒了过来,刚才他在椅子上睡着了。
此时他的脊背早已被冷汗湿透。米提若捂住了右手剧痛的伤口。
他很清楚,刚才那不是梦,那就是他和阿瓦隆的未来。
仅凭他自己,玄色海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阿瓦隆的正常运转,因此他借助了混沌之种的混沌之力。
望了一眼高塔外深沉的夜幕,他缓缓走下椅子向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凯茜拦住了他。
“主人,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米提若不动声色地说道。
“卡利亚小姐似乎很生气。”
“随她去吧,”米提若绕过凯茜向电梯走去。
凯茜叹了口气,原本她以为多莉丝会让固执的米提若有所改变。
“主人,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电梯的门徐徐关上,米提若说道:“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座高塔不仅仅是阿瓦隆守护者的象征,除了上层的一小部分区域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维持着整个阿瓦隆玄色海设施运转的核心。
换言之,这座黑塔就是阿瓦隆的心脏。
不过,黑塔的秘密不止于此。
电梯缓缓向下沉没,在到达高塔底部后,米提若并没有离开电梯。
【如临深渊,如视高天。从无而有,一切虚空。】
随着他颤抖着念出了降临教派的教义,地面的机关被启动。
这句话不仅仅是降临的教义,也是黑暗和混沌的圣典。当念诵出这句话后 ,邪祟便会将视线射来,它们蜂拥而至,寻找呼唤它们的信徒。
地面活动着,然后如电扇的叶片一般向四周收缩,电梯缓缓下降。
米提若闻到了混沌的味道,他呼吸着电梯里混浊的空气。
这就是高塔所掩埋的终极秘密。
米提若并没有将天空城地下的空间进行开发,他把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作为一片禁地。
禁地所保护的东西只有一样,混沌之种。
一片漆黑的巨大空间中回荡着米提若单调的脚步声。
感知到了米提若的到来,墙壁上的火把随着米提若的身影一枚又一枚亮起。
在颤抖的暗影中,米提若缓缓地登上了那个原本是给撒达·赫格拉准备的王座。
王座旁的地台上,便蹲坐着那颗黑暗的混沌心脏——混沌之种。
经过了三个月的成长,混沌之种早已改变了样貌,它变成了一颗腐烂干枯的血红色苹果,丑陋的藤蔓交缠在苹果上,如同一条恶毒的黑蛇。
米提若伸出右手抚摸着混沌之种,黑色的火焰燃烧着他右手的绷带。
他的右手裸露在外,顺着糜烂的伤口,那些黑色的脉络闪烁着光芒。
混沌之种在呼唤着他。米提若知道,混沌之种的力量远不止于此。如果可以将其彻底唤醒……
那一刻,米提若真的生出了让全世界都陷入混沌的冲动。
但他最终还是放开了手。他仍然有理智。他不能让全世界的人为自己买单,不管这个世界他是有多么绝望。
混沌的种子已经侵蚀了米提若的内心。他不会放弃使用混沌的力量。只不过现在,他更愿意就这样让阿瓦隆保持现状。
米提若缩回了想要再次触碰混沌之种的手,他从那座孤高的王座上站起身来。
米提若离开了禁地,火焰随之熄灭。
他回过身来注视着黑暗中的混沌之种,如同注视一颗早晚会爆炸的炸弹。
第二天清晨。
多莉丝昨晚回来后心情就不太好,茵菲妮忒想要约多莉丝出去再在阿瓦隆逛一下,但是多莉丝说身体不舒服。
茵菲妮忒又去找愈染花,但愈染花离开天空城去调查教会所说的混沌了。
“一个个的都跑去干嘛了……”茵菲妮忒发着牢骚,她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路过了一家花店,茵菲妮忒停下了脚步。
“花?”
虽然在投影仪中看到过花,但是茵菲妮忒对于这类植物实际上没有什么实感。
要说为什么的话,她出生之后几乎都在沙漠中跋涉,除了能够生活在沙漠中的灌木和变成八咫乌的刺藤,她实在是没见过什么其他的植物。
现在是清晨,花店前的人还很少,老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茵菲妮忒走进了空无一人的花店。
花店里摆满了美丽的花朵。紫色的罗兰,纯白的小苍兰,蓝色的风信子,绿色的藤萝……
“哇哦……”茵菲妮忒瞪大了眼睛,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这些花朵。
忽然,她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女性声音,“欢迎光临。”
茵菲妮忒回过头去,她看到了一个苍老的婆婆。
婆婆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她的发色早已变成了银白,脸上也全是皱纹和褶子。
“老婆婆。”茵菲妮忒问道,“请问您是这家花店的老板吗?”
“是的,阿瓦隆只有这一家花店。”老婆婆说道,她抚摸着胸前代表着阿瓦隆的火焰纹章,“托了守护者的福,他给我带来了阿克各地的花种。我一把年纪了,也干不了什么工作,但又不想闲着,也只能开这么一家花店了。”
“花,很漂亮。”茵菲妮忒用笨拙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赞赏。
“谢谢。”老婆婆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如同一道弯月,“小姑娘,喜欢的话就光顾一下婆婆的生意吧。”
“人类是不是用一种叫做‘钱’的东西来交换商品,我没有那种东西……”茵菲妮忒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制造金币,她身上的金色液体确实可以做到,但金色的液体无法离开她的身体存在太长时间。
“人类……小姑娘,难道你不是人类吗?”老婆婆有些诧异地看着茵菲妮忒,“你和守护者长得很像,我以为你是他的妹妹或者其他的亲人……”
“米提若只是我想要见的人。我是机器人。”茵菲妮忒尝试着向老婆婆讲解机器人的概念。她伸出右手臂,金色的液体渗入骨架之中,她坚硬的机械骨架。老婆婆仔细端详着这些设计精巧的骨架。
液体重新组合为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的血肉。
“摩羯座的茵菲妮忒,这是我的名字。”
“茵菲妮忒……”老婆婆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Infinite,在古阿克夏语中是‘无限’的意思。”茵菲妮忒认真地说道,“其实我被制造出来只有十几天的时间,我没有目标,虽然现在是想要见到米提若,但是实际上要过什么样的人生我也不知道。”
茵菲妮忒有些困惑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