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谬群岛是无尽之海的交通要道,自从【商业】和【航海】在人类之间繁盛开来,卡谬群岛也就成为了著名的港口。
宽广的卸货场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装卸的货物和脏兮兮的奴隶。
“弥生,快去把10号货船的香料卸下来!”卸货场的老板甩着手中脏兮兮的帽子对人来人往的卸货场大喊。
“来了!”清亮的女声传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黑发少女从一堆又一堆的箱子里钻出。
她卷起脏污的衣服跑向10号货船。
“小姑娘,这可是从东土运来的香料,小心些。”船主指着角落的大袋子说道,“这香料受潮可就不好卖了。”
“老板您尽管放心,咱不会有一分亏待您的货物的。”弥生眨了眨水灵灵的黑色眼瞳说道。
“没想到那家伙手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奴隶。”货船老板看了一眼弥生脏污破烂的衣裳,他微微叹了口气,从钱包里取出两枚铜币交给弥生。
“喏,就当小费好了,说不定哪天攒得多了能置办一身新衣服。”
弥生眼珠转了转,她向自家老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接过了铜币。
“那咱就收下了,老板。”弥生学着教会牧师的模样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老板,祝您以后的航行永远风平浪静。”
弥生微笑着送走了客人,将货物归位后她来到了卸货场老板面前。
“老板,货都卸完了。”弥生笑着说道。
老板默默注视着弥生。
“那位老爷可阔着咧。”弥生从口袋中东摸西索,拿出了一枚铜币,“他还赏了我一枚铜币当小费。”
弥生将那枚铜币交给老板,老板严肃的面庞终于舒缓下来。
老板走后,弥生攥紧了口袋中的最后一枚铜币轻叹一口气。
她是卡谬群岛的孤儿,因为被老板买为奴隶才免去了饿死的命运。【弥生】这个名字来自于一种产于卡谬群岛的葡萄,是老板随便取给她的。
日薄西山,弥生向家的方向走去。
奴隶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本在卡谬群岛购置房产,因此弥生只能住在一间不知道是被谁废弃的木屋里。
弥生将那一枚铜板放在床头的铜罐里。
她有一个梦想,离开卡谬群岛,前往更广阔的世界,为此她正在孜孜不倦地攒着钱。
去摊子前买了一张脆薄饼和几截腌菜,弥生拿着晚饭来到海边。
脏兮兮的少女眺望着大海,她很喜欢大海。海的那段对这个少女而言就是甜蜜的未知领域,就是无限的可能性。
海就是她的出路。每当看到大海时,一无所有的少女就有了开始下一天的勇气。
弥生刚要吃饭,她忽然听到一旁的礁石旁有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弥生来到了礁石后,在礁石掩藏的阴影中,埋藏着一只蛇形的鱼型魔兽。
魔兽有着优美的流线型和银色的鳞片,它的身上有着几处明显的撕裂伤痕。
“这个是尘鱼……”弥生在卡谬群岛各处打工,因此和不少渔夫打过交道。
尘鱼是一种非常低级的魔兽,它们的战斗力和普通海鱼相差无几,魔核也几乎完全没有用处。
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尘鱼……而且,它身上还散发着强大的魔力。
如果能够把这只受伤的尘鱼当作素材卖掉,也许她的梦想很快就能够实现了。
夜幕降临,弥生注视着这条尘鱼。
最终,她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尘鱼身上细腻的银鳞。
尘鱼醒了过来,它已经失掉力量,只能无力地对弥生呲出尖牙。
弥生叹口气,她掰下了手里的饼喂给尘鱼。
“吃吧,你安全了。”
尘鱼狐疑地嗅了嗅弥生递来的食物,在确定无毒后,它一口吞掉了那块饼。
就这样,弥生的晚饭三下五除二被尘鱼吃光了。
“我叫弥生,巨蟹座的弥生。”
弥生想要抚摸尘鱼的头,但尘鱼挥动尾巴打开了弥生的手,它一溜烟潜入水中。
弥生能够看出这只尘鱼对自己仍然很戒备,它受了伤,无法回到大海,只能在浅水区里游荡。
“明天我再来看你。”弥生对尘鱼挥了挥手,走向回家的路。
之后的每天夜晚,弥生都会带好饭去看尘鱼。尘鱼只是吃过食物,她对弥生仍然很提防。
就像养不熟的小狗一样……弥生轻轻叹了口气。
望着弥生离去的背影,尘鱼在海水里打了个滚。
它之前也在海中观望过人类的生活。之前她总以为人类是对异族冷血的动物,那个女孩在她眼里确实是个异类。
它的伤好得很快,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够重新回到大海了。
也许该找那个女孩道个别……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尘鱼在浅海中游荡。
可是这一晚,弥生并没有来。尘鱼一直等到黎明,都没有等到女孩。
怎么回事……尘鱼回望着那片乱石密布的沙滩。为什么少女没有现身?
也许,她和其他人类也是一样的,只是偶然间起了恻隐之心而已。
尽管如此 ,尘鱼还是在这里待到了第二天深夜。
午夜,尘鱼转身游回大海,它知道女孩已经不会来了。
忽然,尘鱼耳边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尘鱼回过头来,她看到了浑身是伤的少女。
力竭的弥生倒在了海滩旁,她半截瘦弱的身躯都泡在了咸腥的海水里。
尘鱼游过去,努力地顶起弥生的身躯。
“抱歉,这么久都没来看你……”弥生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道。尘鱼看着弥生的身躯,弥生的腰侧有一处严重的撕裂伤,已经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
“我……”弥生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好想到海那边去啊。”
弥生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抚摸着尘鱼的头颅,这次尘鱼没有躲闪。
二人的魔力在瞬间相通,尘鱼看到了弥生的过去。
来自卡谬群岛的孤儿,艰难得在残酷的社会生存,无依无靠,唯一的夙愿便是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座岛屿。
就在昨天,某个贵族看上了弥生,奴隶本身就没有自由可言,弥生的主人很随便地就办理手续,将弥生交给了那个贵族。
那个贵族将弥生圈养在自己华丽的庭园里,他所渴求的只是弥生的肉体。
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弥生挺身挣脱了这华丽的牢笼,恼羞成怒的贵族命令卫兵杀死弥生,弥生拖着残破的身躯躲过卫兵的追杀,终于逃到了岸边。
尘鱼凝视着陷入黑夜中那座暗沉的城市,卡谬如同一只巨兽,嘲笑着少女的无力。
弥生闭上了眼睛,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刻,她抚摸着尘鱼光滑的鳞片苦笑了一声。
“真羡慕你,如果能像你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大海中遨游该多好啊。”
弥生的手无力地落入冰冷的海水中。
尘鱼能够感受到弥生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流失,它温柔地缠绕着弥生的身躯,将弥生的身躯缓缓沉入海底。
海洋是永恒的坟墓,在这暗无天日的冰冷深渊中,一切都将尘归尘土归土。
羡慕,居然会有人类羡慕一只魔兽……
尘鱼身上积累的伤疤远远大于弥生,它经历过比弥生经历的严苛百倍的试炼。
可是这一刻,它竟然觉得她们的痛苦是完全等价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在尘鱼心中萌生。
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支撑弥生走到这一步的究竟是什么?
尘鱼的外形逐渐发生着变化。它是蛰伏了数千年的魔兽,早已有了改变形态的能力,只要有适合的生物作为模板,它就可以完成自己的进化。
和弥生长相一样的少女出现在了岸边,区别是她有着紫色的瞳孔和银粉色的头发。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弥生”。
海风卷来一块残破的黑布,弥生取过黑布,将其披在自己**的身上。
她向着远处漆黑的城市走去。
那是【海神】第一次现身于诸岛,赤着身子的少女闯入城市,某位贵族的宅邸被瞬间冰封,无数冰刺破土而出,宅邸里无人生还。
接着,弥生归于大海。
她终究只是模仿真正的弥生的伪物,她真正的归宿在大海。即使帮助少女报仇,她仍然没有理解真正的弥生的愿望。
她到底是想要从大海中寻求什么呢?
此后无尽的时光里,海底多出一座水晶的宫殿,宫殿里多了一个寂寞的神。
随着经年累月的魔力积累,弥生终于从一条无人问津的尘鱼成为了最强的魔兽,无尽之海的神祇。
她用自己至高无上的权能审视着人类和魔兽,揣摩着它们的生命的意义。时间消磨了她的记忆,她逐渐不再在意那个死去的少女,不再在意少女的愿望,不再在意她守望无尽之海的原因。
直到不败的神明陨落,为了保全垂死的生命,弥生退化成了女孩的形态,记忆和力量也全部封存。
接着,她遇见了流浪的勇者。
……
法阵中,弥生停止了挣扎。
她慢慢站起身来,隔着法阵,米提若·暮恩觉得弥生是如此地陌生。
她好像在一瞬之间长大了,身躯中也逸散出了海量的魔力。
这股强大的魔力,已经到了魔境之主玄色·暮恩的水平,甚至还要超过玄色。
弥生深吸一口气,她的身后凝聚出了一枚水象VII阶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