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安娜为什么会成为实验室的助手？”雪询问安娜。
雪此时正坐在地上看着一份儿童绘本，里面描绘着各种各样鲜艳的动物，安娜与她背靠背坐在一起，填写着各种各样繁琐的实验表格。
“曾经，我和博士一样有着相同的理想。”安娜收起表格说道，“雪，你是作为武器被开发出来的，毁灭什么东西的武器。”
“我不明白。”雪合上绘本，扭过头去疑惑地看着安娜，“我觉得安娜很温柔……”
“是么……”听到这话，安娜嘴角勾起了一丝嘲弄的微笑，“这个世界对我可一点都不温柔。”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安娜手中的表格纸张在她手的蜷曲下折出了一道道皱纹，“我的女儿死在了战争中。”
雪眨了眨眼睛，透过白色房间明亮的光芒，她能够看到安娜闪烁的眼睛。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安娜，她明白什么是快乐，却不知道悲伤为何物。
人只有在失去什么时才会悲伤，作为武器α降生的少女本就一无所有。
“死……什么是死？”雪眨了眨灰色的眼眸，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个字的含义。
“死亡就是……”安娜想要说话，但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
安娜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血肉模糊的女孩，死在了自己面前。
她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注视着她的少女，雪那双天真懵懂的灰色眼瞳忽然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厌恶实验室，厌恶着这白色的空洞房间。
安娜眯起了眼睛，她抓起地上已经被自己窝成一团的表格快步离开了房间。
雪疑惑地注视着安娜颤抖的背影。
7
午后，雪正在喂食着小白鼠，小白鼠亲昵地舔舐着她纤细的手指。
它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主人有些心不在焉。
“死，到底什么是死亡？”雪失神的双眼凝视着远方的虚空，“死亡……为什么安娜如此抵触死亡？”
她明白死亡的生理含义，但却不明白“死亡”本身究竟代表着什么。
雪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她注意力的不集中，白色房间的角落正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寒霜。
房间内肆虐的冰冷风暴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力。雪回过神来，她平息了自己的力量。
雪看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白鼠，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小白鼠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它被冻死了。
雪花了很长时间想要唤醒自己的宠物，但小白鼠的尸体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僵硬。
雪愣住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词语——“死亡”。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死亡。
雪的心中涌出一点酸涩的感觉，那是失去宠物的懊悔与悲伤。
接着，心中的情感被熊熊的烈焰扫荡，那是愤怒的火焰。
不是单纯的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乱发脾气，雪在思考着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世界上不仅仅有美丽的星空和多姿多彩的动植物，不仅仅有这些美丽的景色。
她第一次见到了这世界黑暗的一面——死亡。
雪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白色的房间，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这白色的房子和安娜教给自己的。
这里是牢笼，是一座虚伪的脆弱牢笼。
雪站起身来，她轻轻挥手，寒冷的风托举着小白鼠的尸体。
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小白鼠尸体，愤怒的雪轻轻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尖锐的冰刺自小白鼠体内生长，小白鼠的身体形变着，冰刺很快穿透了小白鼠的身躯，血溅了出来。
看着绽放的鲜血，雪心中被深埋的某个开关被拨动了。
雪的嘴角勾起了微笑，从毁灭小白鼠的尸体的过程中，她感受到了一丝残忍的快感。
又有两根冰刺贯穿了小白鼠的身躯。
小白鼠现在变成了被撕裂的肉块，浸泡在一地的鲜血中。
雪明白，对她来说，毁灭这间实验室如同撕碎小白鼠一样简单。
她将右手伸向脊椎的方向，雪抓住了背部镶嵌在脊椎上的营养系统。
她猛地用力一扯，连带着部分血肉和骨骼，营养系统被撕裂下来，鲜血染红了半边她身上的白衣。
雪摇晃着虚弱的身躯，她差点跪倒在地上。
这种撕裂全身的，让自己想要哭泣的感觉，原来就是疼痛。
寒冰填补着雪的皮肤，肌肉和骨骼，重新生成新的肉体。
武器α，她是永恒的生命，这黑暗世界中绝对不会融化的寒冰。
8
尖锐的冰刺裂解了纯白的房间，雪穿着染血的白衣离开了自己曾寸步不离的白色房间。
寒冰冻结并毁灭着她所能见到的一切，雪毁灭着眼中所能见到的一切。
路过一个黑暗的房间时，雪停下了脚步。
她的寒冰毫不费力地突破了坚固的门锁。
黑暗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闪烁着的复杂仪器。这些仪器连接着一个透明的容器。
雪看像容器，容器里盛放着一位少女。少女的容貌与她别无二致，只是她的头发是黑色。
容器的编号是武器β，某种程度来说，这个少女算是她的妹妹。
雪伸出手，调取着有关武器β的资料。
一串又一串的字符和海量的文字说明出现在了一旁的屏幕上。雪不能完全看懂这些文字，但她大致明白。
她是在容器中诞生的怪物，她是人造的武器，没有自由，生来只为毁灭。
雪抬起头，凝视着容器中的少女，武器β。
武器β现在只是一具躯壳，还未形成自己的意识。
永远不会形成了。雪手中的冰刺贯穿容器，狠狠穿透了容器中少女的胸膛。
容器破碎，少女的鲜血溅射在了雪的脸上。
她对这个和自己一样的少女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她只是感到嫉妒，对自己的替代品的嫉妒。
雪伸出手，轻轻触碰着溅在自己脸上的温热的血。
此刻，她是真正的武器，只是单纯地想要毁灭和杀戮。
寒风肆虐的荒原，一根又一根尖锐的冰刺刺破坚硬的冻土，肆意而野蛮地生长着。
隐秘的地下实验室坍塌了，雪抬头凝视着被自己撕裂开的空洞。透过这个空洞，她便可以脱离牢笼，来到外面的世界。
9
“雪！”少女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雪回过头来，看到了满脸震惊的安娜。
“雪，你都干了些什么……”废墟中，安娜难以置信地看着染血的少女。
“我要去外面。”雪平静地指了指被寒冰撕开的洞口，“这是安娜所希望的，不是吗？过我自己的人生。”
“你杀人了。”安娜看着雪身上干涸的血迹说道。
“武器β，我杀了她，我不会容许世界上有第二个自己。”雪谈论着武器β的死，仿佛是在谈论自己的晚饭。
“疯子……”安娜喃喃说道，她越过废墟拔腿向着盛放容器β的房间狂奔。
雪凝视着眼前漆黑的废墟，安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再见，安娜。”雪轻声说道。
少女纵身一跃，离开了化作废墟的实验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