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昏沉沉地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架钢铁。它也进入了半休眠状态，只剩炮塔上的雷达还在滴溜溜地打转。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那条喜欢在日光下打盹的小狗。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A4016听到了他的声音，机能逐渐苏醒：“A4016准备完毕，请指示。”
“没什么好指示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一个敌人都碰不上。”他一边对机器人说着瞎话，一边爬上了它的炮塔，盘腿坐下。“向东出发，路上顺便搜寻一下生命迹象和其他机械智能吧。对了，我还坐在这的时候，不许开炮！”
“A4016收到。”不带一丝情感的机械无视了他的玩笑，履带缓缓开动起来。
他们走过了战场，越过了崩塌的大山，趟过了干涸的河流。一路上没有敌人，没有同胞，也没有人类的机械战友。
“你们机器人会感到孤独吗？”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发了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想和一个战斗型机械搭话呢？居家型的或许还说得过去。
“不会。但是落单并不是好事。我们需要更大的机械集群，更多样化的机械种类，才能完成更复杂的战术。”
‘好极了！简直是标准的战斗机械回答。’他失去了和A4016聊天的兴致，气氛再度沉闷了下去。
路边一个建筑群废墟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个学校，走，进去看看。”
坦克缓缓开入了校园。曾经充满朝气与欢笑的土地，此时只剩一片疮痍和死寂。
他跳下车，漫无目的地走动着。A4016一声不吭，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当他走到回廊里时，一个倾覆的花坛挡住了他的去路。A4016上前，探出一只机械臂，将它掀到一旁。盆里洒落的那蓬焦土，奇迹般地冒出一抹绿色。
他笑了。虽然那只是几棵半死不活的草，可他就是没来由地感到欣喜。末日降临，人的快乐也廉价了许多。
“先生似乎很高兴？”A4016探知到他的情绪变化，发出了询问。
“是的。”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些草，走到一片土地边上，找了个角落细细种下，甚至还给它倒上了点珍贵的饮用水。
“为什么？”A4016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因为几根野草变得那么开心，它甚至开始运行战场心理评估的程序。
“因为这意味着我离孤独又远了一步，就像我遇到你一样。”
孤独，又是这个词。A4016无法很好地解析他的情绪，慎重起见，它中止了对他的心理评估。“A4016无法理解。”
“你是机器，不理解很正常。”他拍拍手站起。“你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人类的复杂情感。不过无所谓，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职责。”
他爬上炮塔，重新启程。他一直盯着那点绿意，嘴里唱着不知名的小调，直到它消失在视野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