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河边,将满是血污的布条绷带清洗干净,林白逐渐陷入了沉思。
如果将回大明设置成当前的行动目标,自己需要离开德国,途径奥地利、南斯拉夫(统称)、接着横穿整个奥斯曼帝国,一路向东,再走中亚西域长廊……德国离北京的直线距离大概八千公里(飞机直飞),以十六世纪的交通水平,行程保守估计得翻好几倍。
emmmmmm所以怎么去?此时神圣罗马还在意大利北部与法兰西开战,奥斯曼重兵布防,需要穿越数个国境线,即便过去了,当时西域也是由蒙古、吐蕃控制,成功抵达北京的难度不亚于唐僧西天取经。
“神明大人……”
妮娅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在林白的后颈,[通灵]传音道,“您似乎有些困扰。”
林白没有回应什么,而是将手中的布条反复拧干。
“我给你重新包扎吧,作为‘神明’,我只能做这些了。”
妮娅乖巧地伸出了双手。
“欸?你的伤口,好像……”
“我说过了,它会慢慢痊愈的。”
不可思议!如此严重的烧伤,在没有任何用药的情况下,竟然真的在慢慢恢复。
现在林白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村民将少女视作邪恶的巫女,无法解释的自愈能力,奇妙的[通灵]……以及,摄人心魄的容颜。
巫女,在中世纪意为“与恶魔达成交易”的女性,她们是撒旦的仆从,是亵渎神灵的爪牙。
“看来,我们不需要找医生‘放血’了。”
林白说着,将布条重新裹住少女的双手。
“疼吗?”
“唔~一点也不。”
虽然嘴里如此说着,可妮娅还是忍不住紧咬红唇,“与恶魔的交易”并没有让少女失去痛觉。
包扎完毕后,林白抬头望了望天,太阳逐渐攀高了,阳光也变得炽热起来。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额,话说林白身上居然穿着睡衣搭配拖鞋,可太骚了,他真的是从床上直接“穿”过来的。
除了睡衣睡裤拖鞋,其余什么也没有。
好在如今的气候还算宜人。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呢?”
林白漫不经心地说出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空,自然也没有任何人际关系,眼前的妮娅除外,林白只是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中生……
“妮娅?”
“神明大人是在问我吗?”
妮娅正盯着手上的布条出神,天哪,神明大人居然为我这个卑贱的凡人包扎伤口,我到底该怎么回报才好。
少女的脸庞再次浮现红云。
“嗯,你准备去哪?回家么?”
“我没有家。”妮娅摇了摇头,“我的村子在两年前就被烧毁了。”
……
“那、你的父母呢?”林白试图着询问道。
“病死了,整个村子的人都得了怪病,越来越虚弱、最后到处是血,教士说要全部烧掉。”
妮娅的声音异常冷漠,就像是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抱歉,让你想起糟糕的回忆了……”
“不知道为什么,神明大人,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悲伤,可我明明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妮娅的脸庞显露出挣扎与困惑,“就好像,以前的自己不是现在的自己了,难道我真的成为邪恶的巫女了吗?神明大人……”
“妮娅……”
林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将少女拥入怀中。
从前的自己不再是现在的自己,这句话在林白听来显得异常“刺耳”。
从前的我不再是过去的我;那么,这个世界,还是从前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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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的清晨,位于山林间的小村落,村民们和林白一样,在同一刻苏醒。
村民们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横七竖八地躺在空地上,还保持着三天前举行祭祀的状态。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三天了,反而依旧觉得疲惫。
迷茫的众人齐刷刷望向前方的火刑架,火焰早已熄灭的,只剩下零星几段黑乎乎的木柴,由两根横木组成的十字架却还立在火刑架的正中。
绑缚着的女巫,已经不知去向。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都睡着了?”
“这该死的女巫呢?被她用妖术逃脱了吗?!”
“希望神明大人不要降罪……”
惊慌未定的村民面面相觑、不安地讨论着。
“安静、安静!”
年迈的村长站在十字架前,挥手大喊示意让大家平静下来。
“这异端女巫,应该是被神明所制服,沦落到地狱去了。”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的胸口画十字,“神明的恩泽,将会马上降临。”
“真的吗?”
“太好了!”
“教会也一定会知晓吧,可以免去我们的赋税吗?”
“领主大人会给与我们奖赏吧?”
村民们的议论声反而更嘈杂了。
……
当听见教会、赋税的字眼,村长悠悠叹了口气。今年的村里的收成少的可怜,因为战争,领主还要额外征收行军口粮,教会的十一税金可怎么办?
虔诚可不能当饭吃,城镇里的居民还得买赎罪券呢。
听说只有买了赎罪券的人才能上天堂,那么我们这些农民也只能和女巫一样下地狱了。
呵,想什么呢,上帝自然是不会理会农民的。
村长眉头紧锁,自顾自地在烧做余烬的火刑架前踱步。
女巫真的落入地狱了?
村长压根不在乎,执行火刑也是按照当地流传百年的“猎巫法令”,给领主交差罢了。
说起这个女巫……
村长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十字架。
十字架的两端和底部,都有明显被烟熏火烤的痕迹,可十字架的中心,却十分“干净”。
甚至有些湿漉漉的感觉。
咦?这是什么?
只见在十字架的横木边缘,有一摊黑色的液体。
这股液体像一根触手缠绕在横木上,在阳光照耀下,正缓缓蠕动着。
……
“村长!快来看啊!”
村长正想伸手触碰,却听见一些村民在底下兴奋地大叫。
“又怎么了?”
“我们种下的小麦,一夜间全部成熟了!好多、好多粮食……”
骚动的村民语无伦次,一个个奔向村外的农田。
这群家伙难道疯了吗?村里的小麦一年播种两次,冬小麦前几天才刚播撒完,怎么可能一夜成熟。
可村民们都欢快地往村外跑,年迈的村长也只得跟上去一探究竟。
“上帝啊!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繁茂的小麦,简直像结了一个个甜瓜。”
“神明终于肯眷顾我们了!”
“有粮食了,终于有粮食了!”
村民欣喜若狂,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啊!比上帝分隔红海还要伟大!
“这些,真的是小麦吗……”
种了一辈子田的村长呆若木鸡。
田野里的“小麦”不是喜人金黄色,而是深沉且浓郁的黑,一地的“果实”就像是——
村长不禁打了个寒颤。
它们像是一个个诡异的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