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冷静，虽然情况很糟糕，但是我却意外的冷静，我这算是成长了吗？还是说已经麻木了。
不管怎样，她还没有立刻死掉，只是咬断了舌头，应该还有救。
而她是木系一脉的，木系一脉天生恢复力就强。
首先得止血，我知道咬舌死亡的最大原因就是失血过多，因为在舌头这个人类最柔软的位置里面遍布着连接主干的血管。
当下我最需要的就是止血。
因为头部是需血最高最密集的地方，关于人脑袋受伤这件事其实非常严重，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死了。
没事的，你能行的，你能救活她。
她痛晕了过去。
真是白痴一样，为什么要这样极端？把话说明白就行了，为什么以最糟糕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红落不是我，她有着父母，她有着自己真正的家人，可是她有的东西不珍惜，就算失去了那还是有过，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怜，一点也不可怜好吧。
我在她的舌头上种了一颗种子，这是仙鹤草的种子，我催动着茁荣咒，种子散发出幽绿的光芒，根须快速吸收着血液并扎根在她断掉的舌头切口，仙鹤草从她的嘴里长出。
见到这副场景，我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血止住了。
红落的呼吸还在。
红落的血染在她裸露的上身上，血就像分叉的河流在她身上流淌，展现出诡异瘆人的画面。
我用她的衣服稍微扯一部分出来，当然，我是可以用我自己的衣服，但我的针织技艺十分差劲，我穿什么质量的衣服也无所谓，但是红落不一样，她衣服质地很好，无论是贴身的还是不贴身的，能看得到她不但是喜欢奢华物件的人，同时还是一个细节掌控的灵师，在看见她细腻的皮肤时，我甚至觉得奇怪，一个人的皮肤居然能如此美好，甚至连一点伤痕和蚊虫叮咬的包都没有。
在用粘湿的布料擦拭她的身体时，我忽然想起来过去三四岁时，我们也曾经十分坦诚的在同一个盆里洗过澡，那时候不会有现在这样多余的想法，这反而越长大顾忌越多，这彼此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长大了想法多了真的是一件好事吗？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总算把她身体清理干净。
不得不说是漂亮的女性身体，很难想象一个生育过的女性皮肤还能如此有弹性和光滑，妊娠纹似乎在她身上不存在。
但也有可能是她为了消除这些痕迹而过分努力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
不过很抱歉的事，现在她必须穿上一件破掉的衣服。
只是，我不知道她醒过来能不能振作起来。
我走过去看乐乐。
一个死去的孩子对成年人来说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这种致郁感似乎是与生俱来，只要见了就很难忘记。
也许是对于种群延续天然的坚持。
至少现在我已经比较安定，过去的我大概会持续低沉好一段时间，但现在还好。
我抱起乐乐，抱得动，我看向红落。
每天都抱着乐乐，想必不会多么轻松。
我仔细查看乐乐的状况，希望看看是不是皮肤上有什么毒虫的伤口，或许是中了某些毒虫的毒，其实并没有。
乐乐裸露在外的脖子脸，手都没有被咬的痕迹。
这么看来不是毒。
难道是什么疾病？可是是什么病呢？我试着寻找问题所在。
其实人已经死了，才去寻找问题，这未免有些太迟，可是，我在乎的不是她能不能活过来，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个人死了就死了，什么冤屈，什么结果，其实都是活人追寻的东西。
我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
正确与否？我不太清楚。
总之我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原本最好的结果是直接把乐乐埋了，可是还是得看醒来的红落是什么意见。
我在一旁照顾活着的红落，几次她都浑身难受乱动，我至少用麻痹的草药喂她，总之她在她稳定下来还是先昏睡一下。
我在乐乐身边种上了驱虫的植物，这样至少她不被虫子啃食。
终于，红落醒来了，她看着我，脸色苍白，可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平白眼角淌着泪水。
“孩子怎么办？”我问她。
红落看着我。
她掐着手诀，这是对哪里施加咒术？
“尼…你能给我你的血吗？”
说话了？一个失去舌头的人说话本是个惊奇的事情，但是我已经知道她如何做到的了，我在她嘴里种的植物，已经用造化咒控制变化，成为了义舌，舌头，几乎是人类最柔软灵巧的部位，想要控制变动，无疑是需要细致的操控，她无疑是可以完成这一点的。
我并没有去寻求原因，因为这点要求其实不太难。
我切开自己的手掌的皮肤，血液流到木碗之中。
血我给了红落，红落用它喂了乐乐。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这件事情她也知道了？
木春的事情？红落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情报？
就像她知道我的队员们都是一群监视我的人，她知道的情报究竟是从何而来？
木春，她的病因为我的存在而完全康复，但是也有着一个问题，就是她似乎想要回到我身边，和我合二为一，这简直是奇怪到了顶点。
“木春你知道吗？”我明知故问，其实也想要证实一件事情。
红落没有理我，她不但不愿意看我，还不想关注除了孩子以外的所有东西。
我在想如果我答应她做苟且之事又会如何呢？情况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后悔药吃。
那么现在我答应她，是不是能够安慰她呢？
别说笑了，落木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不怀好意？假借帮助他其实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而且，机会从来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过去我错过了她，所以成就了现在。
我自讨了没趣，如果一个人要和另一个人搭话，却得不到回应，这个人的心情一定很低落也很受伤！
因为我现在设身处地。
我以前总觉得一个决意要死的人就算活着也会继续寻死，但好像我错了，似乎经历过一次濒死状态的她，似乎没有那么强烈的死亡冲动。
红落吐出舌头，对着端来的一盆水看自己的状况。
虽然去看女性的舌头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但是我还是要看，似乎有些动静，对于舌头这种柔软的组织，我看不太出情况。
红落似乎有意和我解释，于是把舌头缩进口中。
“落木，你以为我只是寻死？这你可别太小看我了。当然，我不能否认这是一次以生命作为赌注的冒险。你还记得我咬了你两口吗？”
当然记得，虽然伤口恢复了，但那个位置还似乎隐隐作痛。
等等，她喝了我的血！！
我似乎知道一切。
一切都只是一个实验，一个把自己作为实验对象，她想要证明我是一味绝世好药，可以救死扶伤。
她在此张开嘴，让我看她的舌头。
虽然话语模糊，但是我还有能猜出她说出的话语。
“断掉的舌头有肉块蠕动，这是再生的迹象！这说明，我现在暂时是个残疾人，但迟早有一天不是！和你相比，这恢复的速度实在是微妙。”
我……是药吗？
这可真是令人不知所措。
“谢谢你落木，之前的事是我和你开玩笑的，对的，开玩笑，那不是真的，我是别有目的！”
假如真的别有目的，就不会刻意解释，当然也有可能迷惑我。
但是她说得话绝不是假话。她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愿意把身体交付他人时，这其中的感觉，是我所不明白的。
“嗯……”我愿意给这个台阶，就算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互相欺骗，也未尝不是对彼此的尊重，有些事情要是说透了，毫无虚假，恐怕这个关系就消亡了。
“你～～你明白就好，这样就可以了！”
“但我需要告诉你一个事情，那就是，似乎这是有副作用的。”
“什么副作用？”
“额……嗯哼，就是，似乎对我特别亲近，有种过分的关系！”我不太好解释，解释多了，都觉得这很变态！
她哈哈大笑。
“什么东西？完全不明白！”
对哦，为什么红落没有奇怪举动呢？
难道，木春是在骗我？
是她本来就想……
白痴你妄想症犯了是吧，你以为你是谁？是个女人都喜欢你？想要和你上床吗？
“木春是个狡猾的女人，我知道她不怀好意的靠近你！假如我知道你的功效，恐怕我也会靠近你，作为灵师，作为研究者，对于知识的好奇心，总是想要把你占为己有！”红落说道。
她的话语十分有力量，因为她就是个狡猾的女人，一个狡猾的女人评价另一个狡猾的女人时，大概率说得是实话。
我还真是一件宝物？可这一切都不是我个人的努力造就的，而是基于十分可笑的天生异能？
红落惊喜的说“乐乐恢复呼吸了！”
还真行？
那么……
我突然想到莫希诺，我和她已有了肌肤之亲。
那么那个也有可能恢复吗？
我想作为龙神的赏赐，寿命这种东西恐怕是难以改变的。还是不要擅自期待为好。
可我的内心还有一阵疑虑，死去的人真的能复活吗？
我是能死而复生，但别人也行吗？
可我明明探知了乐乐的状态，说句不好听的，她已经死得透了。
那我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假如一件失去的东西重启，那那件东西是不是还是原来的那件物品，还是说，是一个及其相像却截然不同的事物？
不是有句话说，一个人左脚和右脚不可能同时踏入同一条河流。
可是这也只是我的胡思乱想，也许事实会打我的脸。
总之乐乐有了呼吸。
我希望她能够呼吸，我希望她活着，这很好，假如她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对着红落喊一句“妈妈”就更好了。
“妈妈……”
红落惊喜交加，激动的眼泪掉下来，狠狠的拥抱着乐乐。
乐乐醒了。
这简直太好了。
那我为什么觉得奇怪？
这是不是有些凑巧，我怎么可能有预知未来的可能性，我还没有那么强大。
世上可能真的有些事情就那么凑巧。
我看着红落紧紧抱着乐乐，可是她似乎面无表情，就像一个木偶一样。
她是不是有点回应，就比如……
“妈妈，我有些呼吸不了，能不能别抱了，我难受。”
再一次应验。
红落放下乐乐，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
而我却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乐乐活着吗？或许她已经……
我不知道这是否涉及伦理问题，也不知道这是否人道。
我突然意识到些什么？
我的心情似乎能影响乐乐的状态。
她是不是成为了我的分神，假如是的，我决定暂时封禁把我血分享出去，假如我作为药真这么好用，恐怕木深这家伙也不会对我如此赶尽杀绝，这必然有些弊端。
而这个事实只有木春知道，一知半解的红落无意间揭开了这个秘密。
假如我有意愿的话，我可以像控制木偶一样控制乐乐，而这是不是说明，红落这家伙也是……
想深些，那莫希诺对我的情感是不是……
是不是我的意志下的傀儡？
假如我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意志，那么这个我周围的世界不过是满足我幻想的乐园？
还不能这么确定。
我试着想一件事情，红落觉得我口渴，为了报答我，为我拿一杯水来。
我一直盯着红落。
红落的目光突然转向我，若有所思。
“落木，你觉得口渴吗？”
“不，我并不！”
“是吗，真遗憾。”
红落的表情如此失落。
可是现在我更加确定一件事情。红落已经被我影响了。假如她觉得她的想法完全出于自己，那么事实上我控制她这件事情，只要我不说，她永远都意识不到。
我突然有些悲伤，我曾经相信一些人性的光辉，很多情况下我明明意识到不对劲，可是我却选择忽视。
莫希诺，你的意志真的是你的意志吗？我无比恐惧这一点，还是说，我潜意识中希望你变成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