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吗?”
两人紧挨着坐在一台拉胚机前,刘语涵将一块馒头大小的瓷泥递给了周洲文。
“青花瓷我能做出来吗?”
“你是在想桃子(PEACH)。”刘语涵白了周洲文一眼:“第一次弄的话,你姑且先弄出个像模像样的小花瓶试试吧。”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先用手好好拍打一下瓷泥,把里面的空气都拍出去。”
一边说着,刘语涵一边将拉胚机打开了,待轮盘呼啦啦地转起来后,刘语涵开始细心地检查起所有工具来。
所有准备都OK了。
“拍好了的话,就放在拉胚机上吧。”
“嗯,好。”
紧接着,周洲文将一块形状怪异的瓷泥放在拉胚机上。
刘语涵满心期待的表情又沉了下去。
“喂,我只是叫你拍打它,没让你把它捏成其他形状!”
“还有,你这捏的是什么丑陋的东西。”
此时此刻,周洲文手中的瓷泥已经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白面小人儿的形状。
虽然看着丑陋,但别说,还真和《地狱少女》里诅咒用的稻草小人有了些神似。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刘语涵快速打破自己心中无聊的妄想。
周洲文这人,真是一不留神就什么奇葩的事情都能搞出来。
刘语涵现在真恨不得把这瓷泥小人儿掰断,用来好好诅咒诅咒这个家伙。
“啊,我的杰作!”
在刘语涵双手一挤压过后,周洲文的杰作瞬间变成了“刘语涵的形状”。然后,经过她细心的复原,最后那块圆滚滚的瓷泥总算是有模有样地摆在了拉胚机的转轮上。
“先把你的手在水中润一下,然后开始把这块瓷泥激活。”
“激活?”
“对,就是想象它是有生命的物体,然后用你的心去感应它的形状,找到它的‘心’。”
“那我把它唤醒后,它刚才不会因为我过分的对待而诅咒我吧?”
周洲文尝试着,把手放了上去。
“静下心来,别开玩笑了。”
刘语涵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哦…….”
周洲文只好乖乖地把翘起的尾巴夹了回去。
和刘语涵相处了这么久,周洲文非常清楚,她是一旦开始专注于某件事情就会全神贯注的人。所以,他也暂时收敛了自己的玩笑话。
周洲文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对就是这样,然后逐渐把它拉高,再拉高——”
一边细心地讲解着,刘语涵一不留神注视到了他的侧脸。她楞了一下,然后轻轻咽了口口水。
周洲文了解的也不是刘语涵的全部。
这种表情的周洲文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刘语涵知道,嬉皮笑脸、放荡不羁并不是周洲文的本性——至少几年前不是。她也非常清楚,那也是他在表演给自己看,让自己能理所当然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的演技罢了。
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有些日子,如果要找到周洲文戴上这个面具的起源的话,大概能够追溯到刘语涵跟周洲文表白后。
哪有女孩儿会傻到为自己不喜欢的男孩儿付出巨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帮他整理内务?
不过,在被别人拒绝后,还妄想藕断丝连的女孩儿也谈不上有多聪明。
这些,刘语涵都是清楚的。
时间如果能回到一年前,那时的周洲文绝对是刘语涵心中最棒的“男友”。
他这个人啊,其实非常的有演员天赋。那对于角色的超强代入感,常常让刘语涵忘掉他们是在演戏——这大概也正是让这名少女坠入情网的原因之一。
所以,刘语涵渐渐沉沦了。
最后,到达了不得不把自己心意说出来的地步。
“洲文,我以后可以真正地,做你小说的女主角吗?”
事到如今,刘语涵突然再回想起自己当初表白的话,也常常会害臊得从床上滚到床下。
但是,她其实并不后悔。
因为当时的心意已经好好地传达了出去,而且她做得很棒。
虽然,自己最纯净的心意没有被接受就是了。
“抱歉,我现在……并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以,别和我靠太近。”
“会受伤的。”
那一刻,少女突然从梦中醒来。
她这才看到了一个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周洲文——一个拥有着像幼兽般惶恐眼神的他。
刘语涵终于明白,那完美面具的背后,还有很多不为她所知道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
少女为自己不该有的失败找过原因。
相貌、才华、性格,乃至家世,都是接近满分的水准。
这并不是她骄傲,而是真正的自信。
甚至她觉得当时好感度应该已经拉满了,只是,终究还是差了什么——因为没有那最为关键的步奏,导致少女的初恋以及她勇气十足的第一次表白,最后以失败告终。
“语涵,你说的圆柱已经弄成了,然后呢?”
“语涵?”
“煎饼果子狸!”
“诶?”
“果然叫这个昵称才有用啊,”周洲文一脸不解地看着发着神的刘语涵,“你在想什么呢?”
她会在这种时候开小差在周洲文看来是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别用这个名字叫我!”
刘语涵刚想发火就被周洲文打住了。
“嘘~你小声点,别打扰到隔壁学瓷艺的孩子们上课。”
“哦哦……”
听到隔壁陶艺老师传来的讲课声,刘语涵的火气慢慢被扑灭,又开始沉思起来。
凡事都要向前看。
况且,自己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男朋友吗……
我真的喜欢他吗?
最近太不对劲儿了。
刘语涵渐渐把复杂的情绪埋在了心底,微微低下头,重新振作了一下自己的精神。
“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现在把圆柱已经做好啦,然后呢?”
刘语涵朝着周洲文手中的胚子看去,一个规规整整的空心圆柱正跟着拉胚机旋转着。
“哇,胚拉得不错嘛。剩下的……..你就想象着你曾经见过的花瓶,自由发挥就行。”
“自由发挥吗……”
周洲文的手指开始灵巧地活动起来。
几分钟后。
“喂,你这是花瓶吗?”
“花瓶不都是这样的?”
“你赶紧给我像全世界的花瓶道歉……你这个一看就知道是矿泉水瓶啊!”
周洲文似是顿悟,但似又心有不甘。
“哈?语涵,这就是你层数不够了吧。我这是为了表现广大劳动人民利用废旧矿泉水瓶插花的节俭风气特意做出来的艺术品…….”
“这孩子说不定是陶艺界诞生的先锋作品呢。”
周洲文忘乎所以地笑了出来。
“你这恬不知耻的思想倒是挺先锋的。”
看着那还算是规整的陶…….矿泉水瓶子,刘语涵哀怨了一声,也只好选择乖乖接受现实。
“算了,这对第一次制陶的新手来说还算及格吧……”
刘语涵仔细地端详着周洲文的处女作。
“不过,光拿这个去烧的话有些单调,我来给你润润色吧。”
刘语涵拿起一旁的锉刀对准“矿泉水瓶”底轻轻一锉,那细长的瓷器就很轻松地被摘取了下来,握在了手中。
“啊!”
周洲文突然惨叫一声。
刘语涵看着他,有些不明觉厉地问道:“你叫什么?”
“没……没什么。”
然而周洲文的视线并不在她这里,而是在…..她手上,握住的东西。
刘语涵这才发现,这形状诡异的“矿泉水瓶”竟然莫名地像某个男性独有的不可描述的部位。
“喂,你是故意的吧?”
刘语涵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这就是拱坝老姐的定力。在网络上啥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仅仅是形状像而已,哪怕是来真的……
但是,一码归一码,该发的火还是得发。
尤其是在这种“老树皮(lsp)”面前!
“语涵住手啊,孩子无辜、孩子无辜!”
“还有我真不是故意的!”
看着刘语涵就要毁了自己的心血,周洲文赶紧从她手中小心翼翼地把差点就粉身碎骨的“矿泉水瓶”接了回来,拿在手中像宝贝一样护着。
“相由心生……你这家伙,就是个死变态!”
“我想了一下,这种污秽的东西果然还是不应该出现在陶艺界为好,作为你的师傅,还是由我亲自动手送它一程。”
“不行,这孩子是我千辛万苦才孕育出来的。你要是动手,就先踏过我的尸体吧!”
“你这家伙……”
刘语涵看着周洲文这副滑稽之态,一时间苦笑不得。
“呼,”刘语涵叹了口气,妥协了,“算了,看在今天你请客的面子上,至少让我来稍微给它裱装一下吧。”
说着,刘语涵顺过一小块瓷泥,开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