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周雨琪在如此优厚的条件下名利双收,成为了一位享誉全国的小说家。
在她成名后不久,便以极低的价格卖掉了周家的宅邸,搬到其他地方,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初那个被她陷阱“捕获”的无辜的侦探,却因为这件事放弃了自己所热爱的事业,并成为了她心中的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时间转眼就过了二十五年。
周雨琪也到了可以安享晚年的年纪。
享受着羡煞旁人的生活的她,却在一天夜里,上吊自杀了。
在她死亡的房间中,死者用油墨笔在白色的墙上写下了“GOD KILLS ME”,和当年周洲文的死法如出一辙。
这一次,全国的文坛再次掀起波澜。
那个旧日里被遗忘掉的“小说神”,顿时又被搬到了风口浪尖。
这本书的作者直言不讳地承认了:是他制裁,不,玩弄了周雨琪。
他就是她口中的“神”。
是他杀死了她。
那作者又是用了什么玄妙的方法制造的“自杀”场景吗?
没有。
他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把周雨琪向众人隐瞒的罪行,以及她丑恶的心理活动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下来,发给了他。
但对于周雨琪来说,了解到那些被她埋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真相,是只有“小说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这本小说,就是“神迹”!
而至于当时那把没有指纹的刀,则是因为周洲文用了宅邸地窖中的冰对刀柄进行了处理。由于是在夏天,死者的位置正好处在阳光照射的窗户下,所以,刀柄上的凝结的冰融化得很快,而流在身体上的水,也和血迹融合在一起,难以分辨。
这就是整个案子的全貌。
本书的作者在书的最后坦率地承认,他知道自己有罪,玩弄了自己父亲的徒弟、让一个无知的门徒当了替死鬼。
在这个世界,他毫无疑问、死有余辜。
但是,这部真实记录的小说却无罪——所以为了创作出惊世骇俗的小说,他可以不择手段。
直至今天,终于功成。
把这部小说寄给刘语涵的目的也很明确,出于内心的愧疚,想让她能将曾经的那个心结放下。
如今,小说已经写完,仇人也死掉,他现在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活着的目的。
当刘语涵读到这部小说的时候,他也已经到了地狱。
所以,作者是这样说的。
他相信自己心目中一直信仰的那个“神”,会绝对公正地定夺他的罪行。
“所以,你相信‘小说神’的存在吗?”
这是作者留在小说最后让所有读者思考的问题。
刘语涵潇洒地将自己手中的结局卡打了出来。
上面写着“随着主人公问出这个问题,故事终于画上了句号。”
“精彩!精彩!尤其是衔接结尾,语涵,真有你的。”
周洲文和田昊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但是——语涵姐,我有些没有明白,周雨琪她为什么最后会自杀呢?”
“诶,雨琪妹妹,语涵不是说了嘛——因为最后周雨琪收到寄来的小说后,以为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存在,所以他自杀了。”
“不对,”周洲文一拍桌子,立马神情激动地反驳了他,“我想周雨琪最后是知道了,田昊没有死,以及自己被那个一直嫉妒着的人玩弄的事实。”
“她死亡的真正原因正是出于自己的嫉妒心。当她知道她不择手段想要报复田昊的计划最后竟然成为了田昊小说的养料时,她一直维持了二十五年的信心在一瞬间决堤。她自以为幸福美满的人生,却一直在被田昊榨取和利用,那种感受,同为小说家的她是不可能受得了的。所以,她最后陷入绝望,并将田昊称为了‘小说神’。”
“没错,这才是正解!厉害啊,周洲文。”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刘语涵也兴奋地鼓起了掌。
“哈哈,看来是我层数不够……”
田昊尴尬地笑了笑,沉思片刻后,表情又变得认真。
“语涵,不开玩笑。你这要是真的写成推理小说的话,没准儿能火。虽然‘哈哈,没想到吧,结果是自杀’这种结局多多少少地有些玩弄读者就是了。”
“嗯,我也觉得可以的。语涵,这是个不错的故事。”
周洲文肯定地点点头,也朝着刘语涵笑了笑。
“那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就尝试一下吧。”
“这个故事,我也挺喜欢。”
说罢,刘语涵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站起了身。
“今天就玩一把。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看到刘语涵起身,周雨琪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也站了起来。
“哇,已经八点多了,我也准备走了。”
“那我和田昊送送你们吧。”
周洲文放下手中没打完的牌,推开了板凳。
“诶,我们也要去?周洲文,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田昊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周洲文。
“就当饭后消消食儿,咱们把她们送到地铁站就回来。”
“哼哼,原来是因为吃饱了呀,这句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像抓住了老鼠尾巴的小猫一般,刘语涵坏笑着拍了拍周洲文的肩膀:“还说我做的不好吃,真是不坦率呢……哈哈哈。”
“唔……”
周洲文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当作,只是当作。”
“哥,傲娇这种属性放在男生身上是会降低好感的哦。”
四个人又开始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般开起玩笑来。
“走吧。”
门啪的一声,四个人走出了公寓。
由于周雨琪和刘语涵的学校不同,所在的地铁线路也不同,行走的方向也不同。最后,在刘语涵的建议下,四人兵分两路,由周洲文送周雨琪去坐地铁,而田昊则和刘语涵朝着另一个方向道了别。
“今晚开心吗?雨琪。”
喧哗热闹的街道上,两人正在并排走着。
“嗯,很开心。”
周雨琪点了点头。
“开心就好,我就怕你不适应我这这些怪人玩的东西呢。”
“不会的,玩这个很有意思。”
“那——最近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话风突然一转。
“哥?”
周雨琪突然停了下来,夜灯下她用带着微微光泽的眼睛注视着周洲文:“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昨天听三姑说起过你的事。”
“哦……”
周雨琪像卸去了面具般,低下了头,然后,又开始小步地行走起来。
周洲文跟在她身旁,小心地适应着她的步子。
“雨琪,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
“雨琪,注意我的问题哦,我说的是你想做什么,而不是你要做什么。”周洲文在两个区别开来的字上加上了重音:“像我,以后就想当一名小说家。”
“哥,你现在已经是小说家了啊!”
周雨琪的语气中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夹杂着。
“也与我是不是无关。”
周洲文追加道。
这一次,周雨琪沉默了很久。
她一直盯着自己在随意摆弄的手,蚊子嗡鸣般的声音从她嘴角悄悄流出。
“哥,我能说我以后想当一个糕点师吗?”
“当然,有何不可呢?”
“但是……”
“害怕吗?”
“嗯。”
“是人都会害怕。”
周洲文轻轻叹了口气。
“哥曾经也迷茫过吗?”
周雨琪又抬起了头。
“嗯,我曾经也,非常地迷茫。”
“但你很勇敢呢。”
看着周雨琪表情复杂的笑容,周洲文愣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我一点都不勇敢。我也曾和现在的你一样非常地害怕,只是因为有人鼓励了我。只有他对我说‘你这样做一定没有问题’!那时我所需要的,可能就是这样一句话。”
周洲文看着天空中缺了小半的月亮,面色如水般平静。
“雨琪,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想告诉你,人生是没有‘错误的道路’这种东西的,有的只是‘与这条路不同的路’。”
“至于在我们选择的道路上会遇到什么,对我们是好是坏,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全部。”
“所以,即使是我,也不能给你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