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电话,给父亲打电话,电话顺利打通了……
“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依旧是父亲那陌生而又严厉的声音,我完全感受不到我是在给亲人打电话,反而像在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打电话。
“父亲,我……”
“没什么事的话,别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很忙……”
父亲从来不会把话说完再挂电话,每次都是剩一两个字,或最后一个字说一半就挂断电话。
由于电话是外放的,那两个男人都听见了父亲的话。袭击我的男人从我手里抢过电话,有些焦虑地再次拨打电话。
响铃十声,无人接听。两人在平台踱步,不时看看我,又看向窗外轰鸣的建筑机器。
我心里苦笑,多么可悲的命运。我虽是富豪之子,可在我面临危机时,作为富豪的父亲,甚至连了解儿子处境的耐心都没有。
呵呵呵,这便是有钱人的世界吗?除了利益外,其他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棋子?父亲可能只是在道德的压力下,不得已才接过我的抚养权。父亲从来没真正把我当成过是他的儿子,所以我才讨厌自己的富二代身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是富豪的儿子。
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是羞耻的,我如同一个癞皮狗一样,赖在父亲的家产上。同时这个身份又像一把枷锁,牢牢锁住我,撇掉这个身份,我无法想象该如何在这个资本为上的世界生存。
“打通了!”
“来,给我,把电话给我。”
我的电话在两人之间传递,这两人的目的大概是向父亲要赎金吧?数额多少已经不重要了,我想知道父亲会作何反应,会出多少钱赎我,我在父亲心中价值到底有多少。
我如同等待期末考试出成绩的小学生一般,紧张中带着期待,期待中又带着不安与恐惧。想知道答案的同时,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接受的事实。
“你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如果还想看到他活着回家的话,立刻给我转五千万!否则别怪……”
嘟嘟嘟……
父亲直接挂断了电话,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便挂断了电话。
“敢挂电话!真当我们不敢对你儿子动手啊!”精瘦男人走过来,照着我脑袋狠狠踹了两脚。我连忙用胳膊护住脑袋,沉重的鞋子踩在我的胳膊上,一阵酸麻传来。
“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儿子和他说话!”
响铃一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再次拨打,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再次,您拨叫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男人抓狂了,重重将我手机摔在地上“什么玩意!这还配当父亲吗?这就是你爸?”男人瞪着眼睛,直勾勾瞅着我。
“都说了,想从我这勒索到钱,你们打错算盘了。”我的嗓子有些哽咽,心中一阵酸楚。原本我还在猜想,父亲会用什么方法应对绑匪的勒索……
然而,父亲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便忽略了绑匪的勒索。
“怎么办?”
“把老三老五他们叫过来吧,人到齐了再想办法。真不行就把这小子带到世恒集团楼下,当着他爸面要钱。”
“你疯了?那么做不是找死?”
“那怎么办?现在也联系不上他老子!我就说咱们要价订太高了,要是一开始要三千万,他爹说不定就答应了!”
“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会他老子就给咱们打电话了。都把他养这么大了,还能看着他栽咱们手里?”
男人打了两通电话,片刻,又有四个男人走进这栋半成品楼房。其中有个体型庞大的壮汉,带着黄色安全帽,手里拿着一柄铁锤。走到我身前,把铁锤杵在我眼前不到两公分的位置,溅起的灰尘让我眼睛很不舒服。
“小子,给我老实点!不想挨削的话,就别乱动弹!”壮汉的声音浑厚,吐字不太清晰。这么做是在给我立威吗?呵,我现在已经绝望到连死都不畏惧了,会迫于你的威胁?
我没有理会他,默默从口袋里取出南瓜钱包,担掉上面的灰尘。去不掉的灰尘,便往衣服上擦擦。然而,钱包看起来依旧脏脏的,这下该如何向汐然姐交代啊?
钱包是追回来了,可是它已经搞成这个模样了。我还有空想如何向汐然姐交代?我现在不应该想着该如何逃脱吗?
在精瘦男人扔掉钱包里的东西时,我就设想过他的目标可能是我,我也想过他可能会绑架我、勒索我。然而这种事情实在太梦幻了,离我太远了。
可是,这么梦幻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就好像我刚被告知我是富豪儿子时那样。梦幻的事情实际发生在身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时,它就变得不再梦幻,变得异常真实。
梦幻和现实之间,可能就隔着一张窗户纸吧。而这窗户纸,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坚固,它一捅就破,让人分不清究竟什么是梦幻,什么是现实。
“哼,量你也不敢逃跑,告诉你,逃就是死路一条!”壮汉把铁锤留在原地,朝其他五个男人走去。
新过来的三个男人,看待我的眼神并不友善“出什么事了?他爸拒绝给他交赎金?他该不会是个野种吧?如果是亲儿子,不早就爽快地交赎金了?”
“要我说,干脆把他卖到黑窑洞算了,留着他容易出事,直接处理掉保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把就当咱们选错目标了。”
“不行,咱们为了今天可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咱们可是写好遗嘱才来干的这票,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子?就算要不到赎金,也得把他老子名声搞臭!待会我开车撞个人,把他留现场,就说富二代开车撞人了。”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着,他们对话字字诛心,仿佛在他们嘴里,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先杀后烫,或者先烫后杀的畜牲。他们完全没有把我当成同物种、同胞,完全没把我当成人看,甚至没把我当成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在他们眼里,我更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工具。不知疼痛、不知痛苦,用完即丢,丢完还怕弄脏他们手的工具。我非常痛苦,这种被物化的感觉,让我生不如死。
我艰难爬到楼梯口,想要趁他们不注意冲下楼。横竖都是死,死的痛苦点,和死的快活点有什么区别?就算我以最快的速度往下冲,多半也会被他们重新抓回来。除非我打开窗户,直接从六楼跳下去。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五楼通往六楼的楼梯上,隐约蹲着几个人。他们身材魁梧,一身西装,就和影视作品里的保镖一样。
他们在交谈着什么,似乎在讨论如何行动。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来救我的,但我判断,他们和绑架我的这伙人不是一路人。
我铁了心要从这里逃开,我无法再忍受那些家伙像议论一件没用电器般议论我。我猛地站起身,将身旁立着的铁锤朝六楼楼梯间扔下,并朝楼下冲去。
我没有把铁锤扔向勒索我的家伙们,就算侥幸砸中一个人又如何?其余人会重新把它捡起,当作武器。如果楼下那群身穿西装的人,真是来解救我的,我这么做,也会替他们解决不必要的麻烦。
“他跑了!”
“真是不知死活!死到临头还跑,你能跑到哪去?”
“别让我们逮到你!逮到你给你皮扒了!”